回廊尽头,图书馆的门就好似被厚厚的红漆密封起来。
细细的一嗅,居然透出一股浓重的腐败味道。
这漆在实木门上厚厚的红漆仔细一看竟是一层层干透后,不断覆盖叠加的血液。
触手间坑坑洼洼的痕迹,是一个又一个圆形四溅开来的图样。就好像是拎着一个全身是血的东西,啪的一下用力锤在木门上造成的一样。
血液从那东西之中飞溅而出,这才形成了一个四射的圆形。
而这个东西,极有可能是一个人的身体……
是谁!到底是谁这么狠!是那个灰影?还是另有其人?
还没等我再多想,砰砰数声,便将我拉回到现实中。
路雪枫抢在我之前开始用力的摇动着门把手,狠狠地用肩膀撞门,试图将门撞开。
黏在门上的血渍在路雪枫一次次撞击下稀稀落落的掉落,门接近地面的缝隙出一点点血痂大有吞吐的趋势。
想来很快就要被撞开了……
我咬了咬牙,趁着路雪枫不注意,多上前了几步。眼下,路雪枫撞开门的瞬间,人必然会有那么一瞬间的失重。在这个时候如果图书馆内真的有什么东西等着我们,那路雪枫必然会首当其冲的受到伤害。
门内到底是什么样的景象,很难预料。当时可是死了三千一百三十六人,血绝对不止回廊和门上这些。
若是杀人的凶手真的对血液有那么浓厚的兴趣的话,他也绝对不会只将血液用在这么狭窄的地方。
现在我一丝能力也无,绝对不能拖他的后腿。即便有一丝空隙,护他一瞬,我也要赌一赌看!
吱啦一声,门果然如所料的一样被撞开来,路雪枫也如所料的身体一个踉跄,重心不稳的几欲摔倒。可我却在门外的微光勉强打入图书馆的瞬间,僵在了原地一步也无法动弹。
光能够照到的那一隅地,是血淋淋的一片残骸腐尸。
已经干涸的血痂与那些被风干的血肉在地面上积了大约十厘米厚厚的一层。黑色的头发还有一些干裂的皮肤骨骼给这原本素白的地面增添了不少黑、红、白的颜色。
若不是意识到了这些是什么,或许第一眼还不觉得有多可怕,可问题是早在开门之前我便有了这个心理准备。
眼前这样的惨状已然超出了我的想象,这真的已经不是用恐惧两个字可以衡量的了。
“滢儿!别怕!这些都已经……”闯入图书馆的路雪枫瞧见我愣在原地似乎有些担忧的退了回来,温和的话语再次在我耳边响起,让我从方才的震惊中恍然醒悟过来。
对,眼前这些人大概就是三千一百三十六人中的一部分……他们已经……早就已经命丧黄泉了。
心里已然明白,我的脚却依旧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一旁的路雪枫瞧出了我的心思,他也不再往前探寻,只是一味的守在我身边看着。
他在看什么?看我如何缓过神来么?
面对这么多尸体,我怎么可能缓的过来!他真的太高看我了!
突然间,一阵腥臭的风扑面而来,图书馆深处的落地窗上厚厚的窗帘似有些起伏的透出窗外的灰暗光芒。
隐约好像可以看到窗帘外的玻璃窗上好像写着什么东西。
写着什么……?
我的心脏猛然一阵剧烈的跳动,顾不得刚才还胆怯的寸步难行,着了魔似得没头没脑冲了进去。
身后路雪枫发出一阵惊呼,紧跟着追了过来。我已经来不及等他赶到,一种莫名的力量驱使着我用力的掀开了所有的窗帘。
一股被血腥味掩盖的书香与实木气息窜入鼻息的瞬间,巨大的玻璃上写着和我身体一半大小的巨大血字显露在我的眼前。
是‘长夜生寒翠幕低,琵琶别调为谁凄。君心无定如明月,才绕楼东复转西。’
又是这句诗!
就在这个瞬间,尘封的记忆在若有若无的书香气息中被撬开,脑海中一段场景显现了出来——
‘洛学长,你在看什么呢?’是我和洛颉鑫!
‘没什么,一个女同学介绍给我的诗句。我看了看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和你研究红楼。’场景中洛颉鑫晃了晃手中的一本明代诗词,大大咧咧的冲着我笑着。
是那年他毕业旅行之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
我从前从回忆过这件事情。女同学介绍给他的诗句……
该不会是……
‘长夜生寒翠幕低,琵琶别调为谁凄。君心无定如明月,才‘照’楼东复转西。这是谢榛的《怨歌行》,这是说学长你花心了。’记忆中的我,还在打趣洛颉鑫。
居然是这首诗!那灰影吟诵的是《怨歌行》!
而且还不是原句,她把才照楼东的照字改成了绕!如丝线般缠绕……绕字!
……
“滢儿!”就在我觉得自己已经抓到了事情的关键点时,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呼喊声,是路雪枫。
他怎么突然这么叫唤我……我猛然间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回过头去看向朝我跑来的路雪枫,只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似有些绝望与后悔。
绝望什么?后悔什么?
他是被吓坏了吗?没关系呀?我已经找到这首歌的出处了,不是吗?
眼看着路雪枫越来越近,我本想笑一笑,好不让他那么担心。
可是目光对视的瞬间,那黑曜石的瞳孔映出来的景象却让我再也笑不出来。
寻着那眼中的景象,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温热湿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