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先生她……梦游了。”
春纤徘徊迟疑着,蓦地,她朝脊背早已僵直的沈维沚说“王爷,你千万不要移动我家先生,她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我现在就去找曲堂主来!”
沈维沚“唉”了一声,只见春纤飞快地跑出了弥谷馆,心中嘀咕,其实不过就是个梦游,你何必大半夜的找人来呢?这么看,你家先生梦游还挺好玩的。
“梅先生,地上凉,我们起来到榻上坐着好不好?”沈维沚轻声在梅音初耳边说道。
“我叫……梅音啊……梅音”梅音初继续碎碎念。
“好好好,你叫梅音,梅音。”沈维沚附和道,心中想,你这会儿说你叫菩萨我便立马把你供起来。
“你不能走,……要……害你。”梅音初声音小得很,导致沈维沚听见的话断断续续的,沈维沚心中疑惑,复又问道“谁要害我?”
“他……他要害你。”梅音初自顾自地说着话,眼神依然黯淡无光,整个人羸弱得很。
百草堂。
腊月天,风呼呼地吹着。
曲灵柩独自坐在黄花梨榻上,他斜倚着一旁的枕头,乌黑的发丝散在宽松的衫子上,他本来便长得仙姿玉色,惊为天人,颇有仙风道骨之态。按照梅音初的话便是,扛个八卦旗,贴两撇儿胡子便能上街行骗了。此时的曲灵柩,身旁摞着几本医书,《素问》《灵柩》《脉经》《金匮》《千金方》等,鳞次栉比,其中颇有些书香韵味。
“吱呀”门开了,曲灵柩头也未抬,说道“小山子,你这么晚还来打扰师父,回去抄写《素问?五色》三遍。”
“曲堂主,是我。”春纤说道。
“咦?”曲灵柩这才坐得端正起来,看春纤眼中仿佛有潋滟水色,便打趣道“怎么你家先生又不吃药找我告状来了?没事没事,别哭嘛,我给她再添两味苦得肝颤儿的药替你出气好不好?”
“不是的曲堂主。”春纤慌了神,急道“我家先生好像又犯病了!”
“你说什么?”曲灵柩立刻放下医书,脸色微变,正声问道“你说梅音她……犯病了?”
“是的,我家先生她今天晚上……”春纤才刚开了个头,曲灵柩便身轻如燕地从春纤身旁掠过,扯着春纤的袖子,急急地走并在嘴里说道“赶紧走!路上再说!”
曲灵柩听了一路春纤的唠叨,也在心里做好铺垫,却不曾想一进宁王府脚步便不自觉地快起来,与春纤行色匆匆地进入弥谷馆。
弥谷馆内,一盏明亮的宫灯被放置在梅音初与沈维沚的正前方。梅音初用双手怀抱着那盏巨大的宫灯,她依偎在沈维沚的怀里,看起来明明醒着,眼里却不见清明神色。
曲灵柩一看,心中便明白了这几分病情。却看沈维沚扭曲的姿势用自己垫着梅音初,眼里颇有些无奈,仿佛在对曲灵柩说,你们居然说她在梦游?难道是我在做梦吗?她这还睁着眼睛梦游呢?
曲灵柩对沈维沚报以歉意的一笑,然后放轻了脚步,往梅音初与沈维沚身边去,却才走了三两步,便听梅音初喊道“灵柩!不要过来!”
曲灵柩是最最知道梅音初的梦里有什么的。这病根儿原是要追溯到四年前,将安那场惨不忍睹的战争。梅音初被魏国定西王高衍绑了放在郴山山洞里,而梅音初在那山洞里呆了四日,也在黑暗里听了四天四夜的屠杀声,甚至说冤魂的哭喊声也不为过。从那以后,梅音初便开始惧黑,若清醒时在黑暗中,便只是手脚发凉,浑身颤抖的恐惧症状;但若在黑暗中睡眠的话,她会不自觉地梦游寻找光亮。所以也就解释了这些天来,西厅的花灯总是不翼而飞的现象,原不过是她梦游寻灯来了。
“灵柩你不许过来!”梅音初仿佛警觉得很,曲灵柩不过往前一步,她便喝道。
这下曲灵柩愣是半天没说话,仿佛雕塑一般,只呆呆地看梅音初。他心中已经很清楚,梅音初的病加重了。往日梦游不是没有,偶尔发生也不过表面看来木讷呆滞的白日梦梦游,现如今却居然转变成清楚醒悟的清明梦梦游,这,的确是病情恶化的征兆。今天不过偷灯,若是月色明亮的夜晚保不齐就得往井里捞月去了。
(关于白日梦与清明梦:清明梦,是指在做梦时保持清醒的状态。清醒梦跟白日梦不相同,清醒梦是做梦者于睡眠状态中保持意识清醒;白日梦则是做梦者于清醒状态中进行冥想或幻想,而不进入睡眠状态中。并且白日梦是清醒时的脑内所产生的幻想及影像,通常是念头、希望或野心。所以此处,白日梦是一种现象,并非我们平日所言“白日梦”。)
清明梦是说人在梦里却保持着清醒的状态,也就是说梅音初在潜意识里为自己创造了一个梦,在这个梦里,她拥有清醒时候的思考和记忆能力。曲灵柩初步判断,是因为高衍死于四年前的那场混战,而梅音初如今虽表面沉着冷静,时常谈笑风生,但她的心底本就从未遗忘过那件事,故而导致她想在自己创造的梦境里实现她当时被关在山洞里的愿望。
她在找光,所以,溢之呐,四年了,梅音她还在找你呢。我的师父说梦者有六,分别正梦,噩梦,思梦,寤梦,喜梦,惧梦。而梅音的世界,噩梦不怕,惧梦从无,竟只余下思梦而已,曲灵柩悲伤地想。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曲灵柩赶紧从衣兜里拿出一块熏香,放低声音对沈维沚说“王爷,你将此熏香在梅音鼻息处让她闻一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