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出来之后,积雪有了融化的迹象,这算是好现象。
一大早,江逸还在炕上窝着,就听到外面的叫门声,听声音像是巴尔干。
小川跑着去开门了,江逸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就着冷水洗了把脸,把篷乱的头发扎上,他收拾好推开门往外走的时候,刚好碰上巴尔干拉着平板车进院子。
“姨父,您来了?”江逸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努力做出自己已经起来很久的假像。
“给你们送几只羊过来,天太冷,养不住。”巴尔干往旁边挪了挪,让江逸看清楚车上的东西。
果然是几只绵羊,不知是因为天气冷还是草料不足,虽然裹在厚厚的毛里,但明显精神头儿不太好。
小川接过巴尔干手里的缰绳,礼貌地说:“我来吧!”
江逸也热情地上前招呼,“快进屋吧,屋里暖和。”
江池宴和苏白生听到动静也从后院过来,和巴尔干打了招呼,引着他往屋里走。
双方寒暄几句,江逸倒了热茶,也坐在一旁听着。
江池宴关切地问道:“家里情况怎么样?”
巴尔干面色沉重地摇摇头,“不太好,雪下得太大,羊群来不及安置,冻死了不少。”
苏白生也跟着叹了口气,问道:“其他牧民家里怎么样?”
“更不好。”巴尔干皱眉道,“先前小逸给我传信,让我早做准备,我也把这话带给了附近的牧民。大家听了都做了些准备,却没想到这场雪这么大,竟是把羊群活活地埋在了下面。”
江逸扯了扯苏白生的袖子。
苏白生莫名其妙地看他,“你有话就直接说,你姨父不是外人,没有那么多规矩。”
江逸抓抓脸,好奇地问:“冻死的羊能吃么?”
巴尔干理所当然地说:“冻死的没关系,只要没病就能吃。哪年都有体弱的羊熬不过冬天,除了羊马成群的贵族不会吃冻羊之外,普通牧民都会吃。”
江池宴却是摇摇头,不赞同地说:“被冻死的都是体弱的,冻羊身体里的血没有放出来就死去,并不适合入口。”
巴尔干无奈地说:“谁说不是呢,可是冬天牧民们口粮原本就不足,即使明知不好也没人舍得扔。”
江逸想了想,试探性地说:“如果再下这么几场雪,是不是还得有羊被冻死?”
“别说一场,哪怕再下一场恐怕就扛不住了。唉,不光是羊,人也受不了,不光是天气冷,口粮也不足。”说到这个,巴尔干直叹气,“今年冷得太快,大多数人家羊毛没剪,长足的羊也没来得及卖出去,恐怕家里的粮食连一个月都熬不过去。”
“爹,我想到一个办法。”江逸面色凝重地说,“咱们的粮食也别放着了,干脆用来换羊肉好了,至少让牧民们有存粮过冬。”
江池宴赞成地点头,他扭头看向苏白生,“你觉得呢?”
“先前买粮食不就是打着这个账么?那么多单凭咱家这几口人可吃不完。”苏白生笑笑,继续道,“我以为还会像上次一样设粥棚呢,怎么想起换羊肉来了?具体怎么个换法?”
说到这个,江逸脸上也放松了些,回道:“原本我也想着设粥棚来着,后来还是苏云起提醒我,这里不比枣儿沟,牧民们住得太分散,若是为了吃一口粥跑几百里地过来,吃的那点连走路的消耗都补不回来。”
苏白生认同地点头,“是这个道理。”
“还是姨父方才的话提醒了我,既然羊群很有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那不如在它们冻死之前放血杀了,用羊肉跟咱们换粮食。”江逸不紧不慢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江池宴和苏白生对视一眼,皆是肯定地点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
巴尔干显然要更加激动些,急切地问:“若真能如此,可就太好了!就是不知,这兑换多少,怎么说?”
江逸不答反问:“姨父,大宁的行情我不懂,不知往年的价钱怎么样?”
巴尔干稍稍想了一下,回道:“按照大明的通用银钱来说,上等羊肉连皮带骨地称白银一分五厘一斤,白麦八钱一石,大米五钱一石。今年天气不好,华商来往困难,应该会再贵些。”
江逸快速地在脑子里算了一下,跟两位长辈商量道:“咱们一石白麦换二十五斤肉,一石大米换十五斤,怎么样?”
江池宴和苏白生还没说话,巴尔干抢先开口道:“小逸,你是不是算错了?”比正常价钱便宜了一半,这是明摆着吃亏呀!
江池宴沉吟道:“这方法恐怕不妥,咱们可以出好心,但不能挡了别人家的买卖。”
江逸这才反应过来,大宁粮店不少,各地往来的商队关系盘根错节,还真不好得罪人。
苏白生开口道:“我倒有个主意,让牧民们在家里把羊杀了,剥去皮,大骨头抽掉,羊肉按照肥瘦排骨分成一块块,直接拿肉块来换,这样咱们自然能多给些。”
江池宴照着这个思路想了想,补充道:“这样虽然能多给但也有限,不如搭配着南瓜粉,换粮食送南瓜粉,无论他们煮在羊奶里还是做成饼都能补身子。”
江逸眼睛越来越亮,拉着苏白生的袖子撒娇道:“爹,小爹,还是你们有主意……”
江池宴和苏白生双双看着他,一个含笑不语,一个无奈抚额。
巴尔干在一旁听着,心思百转,半晌无语,末了,他什么都没说,却是突然单膝跪地,右手放在左胸口,对着三人行了一个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