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追月移,至佑十六年徐徐来到了。伴随着年节而来的,是大宣朝五十年不遇的严寒。
从腊月初开始,京兆陆陆续续便下起了鹅毛大雪。大雪一场接着一场,几乎没有停止的时候,使得京兆的气温比往年低了许多。
不独京兆,大宣各大道也出现了严寒天气,就连南端的雁停城,也偶尔飘起了飞雪,这已经是大宣的奇景了。
得知各大道的严寒天气后,司天台的官员紧张不已。他们翻看司天台以往的记录,发现五十多年国朝有过类似的天气,后来出现了各种雪灾,令得国朝遭受了极大的损失,可以说是元气大伤。
司天台官员不敢怠慢,立刻将这严峻的情况告诉了户部和工部的官员,让他们作好相关准备,以应对接下来的寒灾。
户部尚书王东贽心里叫苦不迭,还亲自去见了司天监周易,苦着脸问道:“周大人,情况真的如此严重吗?会不会出错了?”
王东贽就差直接说“周大人请告诉本官这是假的吧”了,这是他心底里的声音,他多么希望这就是现实。
周易神色凝重,点头道:“王大人,还是提早作准备吧,以防万一。本官以为,寒灾极有可能会发生。”
这些话语,毫不留情地击碎了王东贽心底的希冀,他感到自己的心也覆上了层后雪,冰凉冰凉的。
天气持续严寒、甚至可能会有大雪灾,对司天台乃至国朝其他官衙,只是需要引起重视而已,但这对户部来说,意义是不一样的。
这意味着,户部要比往年划拨更多的钱银和物资,来应对接下来的灾害。
至于工部,也需要搭建临时的处所,来安置鳏寡孤独和流民,给他们提供庇护,帮助他们抵御寒冷。这搭建、这庇护,同样需要伸手向户部拿钱。
一想到要支出那么多钱财,王东贽就像割肉那般痛。可是为了这么多人的性命,这些钱财物资他不得不出。
说到底,都是钱财的问题。
钱啊钱啊,这会儿王东贽心里只希望,银子能够从地里长出来就好。。可是现在这么冷的天气,什么都长不出来吧?
虽然心疼钱财,但回到户部官衙后,王东贽还是下了严令,令户部属下各司划拨筹措钱财,以供寒灾所用。
想到这几个月国朝的情况,王东贽无奈地感叹道:“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他觉得,自从三个多月那一场京兆暴动以来,国朝的局势就开始不对劲了。
京兆暴动之后,江南道、山东道各地也出现了暴动,随后贼寇猖獗,严重影响了国朝的声威。
贼寇一事尚未解决,天气就开始变得无常,在夏秋干旱之后,然后有了几乎时时刻刻能要人命的严寒。
仔细说来,除了京兆与河东道的情况稍微好一点之外,其它各大道的情况,实在一言难尽。
京兆因为是帝都,各方面的措施都做得比较好,因而态势不至败坏;而河东道,则是有裴家为首,联系河东柳家、陈家等世家大族,筹措了许多钱财,因而在流民安置、抵御严寒方面做得比较好。
听说,河东的大族拿出了不少钱财,在闻州、晋州、绛州等地兴建了不少庇护场所,用以安置无依百姓,还发放了许多御寒物品,包括棉被,棉衣等等。
说真的,东贽有些羡慕。若是其他各大道也像河东道这样,那么他这个户部尚书就轻松多了。
可是,大宣朝只有一个河东道啊。远的不说,就说京兆好了,京兆的大族,包括中书令王元凤所在的王家,都没有什么动静。
或许京兆的大族都认为,在天子脚下,有的是各种各样便利,根本无需他们出钱出力吧。恰好,这一点正是户部现在最需要的!
想了想,王东贽还是决定抽时间去建章大街的裴家一趟,向裴光取取经,到底怎样才能把国朝的世家大族联合起来、共度时艰。
王东贽的来访,令裴光颇感意外。待听清楚其意思后,裴光便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王大人,此事请恕老夫无能为。你知道,河东道的情况有些特殊,与大宣其他道是不一样的。河东的世家能联合起来,并不代表着其他道也能如此。”
王东贽何常不知道此乃实情?只是他现在也没有什么法子了,只得继续道:“裴老,你就说说看吧,随便说些什么都好。户部如今实在艰难啊。看在这么多百姓性命的份上,请你传授一二吧。”
裴光默了默,仍旧说道:“大人,老夫着实没有什么传授的。只能说,这必须由各大道的大族主动发起,或许能有些许效果。”
这些话说了跟没说,似乎也没有什么差别……王东贽苦巴巴地看着裴光,不肯放弃:“裴老,那么怎样令大族出动出钱出力?”
他对裴光老狐狸的性格略有所闻,因而问得异常直白,心想道:只要能够从这些大族抠出钱来,连脸面他都可以不要,哀求几句算得了什么?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一下子顿住了。因为……因为裴光竟然朝他微微笑了起来,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老脸就这么笑了,凤目中光彩流转,竟然令他闪了神!
王东贽总觉得哪里不对……更说不出话来了。
裴光微笑着说道:“王大人,老夫无法可说啊,请王大人见谅!”
正如王东贽所说,看着这么多百姓性命的份上,倘若他有办法的话,肯定说了出来。并非他藏私,而是他同样无计可施。
河东道的情况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