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暴雪,将信送至九十九泉也需要好多时间,如今城内守军皆是慕容部人,明面上听着步六孤里管辖,实际上各自又有头目。城内汉人又多厌弃胡人,将他们称为鞑虏,并不服从管辖,在暴雪之后,民意渐渐动摇起来,丝毫不顾及秋季时拓跋朗免除他们赋税的恩惠。
此时叶延在九十九泉受伤的消息终于抵达武垣。
信从九十九泉行宫送出去已经二十余天,乃是谢灿亲笔,可步六孤里却是从慕容兵的手中得到的信件。
他狐疑地看了送信人一眼。
那慕容兵极为高傲,放下书信行了一个军礼就离开房间,步六孤里连忙拆开,消息让他震惊得喘不过气来。谢灿的火漆虽然没有遭到破坏,但是步六孤里相信,若是慕容部的人想看,总会有方法。
他焦急地在房中踱步。
当值的卫兵是丘穆陵碎奚,见到慕容兵从书房出来,里头又传出步六孤里并不常见的叹息,他满腹狐疑,推门入内。步六孤里抬头看见他,停下脚步。
“里哥?出了什么事情?”
步六孤里见到他来,目光一亮:“碎奚,你来的正好。”
他思及函中所说,丘穆陵部恐怕会有动作,连忙拉过碎奚来,仔细吩咐了一番。
第二日,一匹单骑从武垣走出,取道沧州,返回京城。
。
在离新年还有一日的时候,九十九泉举行盛宴,但愁云笼罩在全东宫。太子的病情依然不见好,御医称他伤了根本,至少需要调养几个月,而叶延目前也只是能够进食而已。
阖宫上下挂上了七彩的绶带,迎风招展,这是胡人迎接新年的习俗,去年在察汗淖尔谢灿还很是新奇,可如今她根本没有心思去管那些东西。
贺六浑将绶带扯到了叶延所住的宫中,敲了敲门,房内无人答应,推门进去,见谢灿依然坐在胡床上,靠在叶延榻边发呆。他走过去拍了拍谢灿的肩膀,递上绶带:“不去挂么?”
谢灿接连快一个月都守着叶延,茶饭不思,还得抽空调查失火的事情,人几乎瘦得脱了形状,就连五大三粗的贺六浑丢发现她原本饱满的双颊已经开始稍稍凹陷。
谢灿示意贺六浑将绶带放到一边,准备起身活动一下。她趴着的时间长了,腿有些发麻。
榻上突然发出微弱的响声。
她察觉了,蓦然回眸。
今日上午她给叶延按摩双腿的时候,就觉得他的体温似乎比之前稍微高了一些。早上的肉糜灌进的也比往日的多,只是叶延的脸色依旧苍白,似乎全然没有好转的迹象。
他或许还是不愿意醒来?
因为不曾苏醒,他胳膊上烫伤的伤口恢复得也很慢,一个月了,新肉还是没有长出来,同期的贺六浑早就拆绷带了。
可是她还是扑过去,抓住叶延的手。
贺六浑似乎也察觉到了叶延的迹象,连忙过来,摸了摸他瘦得脱形的脸颊,问道:“阿康,刚才是叶延在动么?”
谢灿没有回答,目不转睛的盯着叶延,只听到他喉咙深处发出了“咕隆”的声响。
“叶延!”她惊喜地叫道。
贺六浑比她更加兴奋:“真的是叶延!喂,臭小子,你快醒来,不然我回去得被步六孤里揍死!”
谢灿抓着叶延的手,几乎要哭出来,喃喃道:“叶延……叶延……叶延!”
贺六浑连忙站起来:“我去找御医来。”说罢迅速出门。
谢灿趴在叶延的胸口,听到他心脏依然在有力跳动,胸腔发出了咕咚的声音,他应该是在吞咽。她欣喜若狂,几乎祷告:“烺之……求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叶延苏醒……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