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君若谨命人在听风阁外堆砌一堵高墙,将蒋嫣三人彻底与外间隔绝,并派侍卫把守,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
蒋嫣听见外间动静,命芸儿将窗子打开,亲眼看着前方视线一点一点被阻断。
“夫人,您这是何苦?”芸儿终于忍不住开口,明明可以好言好语将一切说给王爷听,却为何故意惹怒他自己一人苦撑。
“你以为他不知道吗?”蒋嫣寂寂一笑,抚着还未显怀的小腹,“你错了,所有事他都心知肚明,不过是掩而不说罢了。今儿我才总算确定了一件事,孩子的事情恐怕在王府时他便有所怀疑,可不论他认不认同我留下这个孩子,他还是选择了成全。对此我已无比感激,而至于今后会怎样,我能靠的就只有自己。”
“可我不懂,王爷就真的对子嗣如此不在乎?”芸儿不解发问,皇族人向来早成婚,就说五王爷君若谋,只长王爷不过两岁,最大的孩子已近六岁。
蒋嫣笑容凝住,一点点收敛,终是无声一叹,“王爷有王爷的苦衷,我虽怨他怪他,却知他本无错。罢了,再说这些有何意义。”
芸儿虽仍满腹疑惑,见状不再发问。
星宿满天时,外面终于静了下来。芸儿走上前关了窗子,又点了一盏烛灯,烛火幽幽,在冰冷的墙壁上映出两抹单薄孤单的影子。
“夫人,倾挽的事您是如何打算的?”就在刚刚,倾挽被人悄悄带出了听风阁,芸儿难免担心,毕竟她也是受了她们的拖累,可夫人却似乎并没什么反应。
“倾挽,”蒋嫣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她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吧。”
寒风呼啸,刮在脸上犹如刀割,倾挽屏住呼吸,浑浑噩噩跟随尹泓身后。
就这样结束了?
倾挽看着前面树荫下黯淡的身影,觉得做梦一般。自第一次见到萧毓,她一直期盼着结束的一日,可没想到会是如此结局。
她也马上会见到她的结局。
她深吸口气,除了害怕忐忑,似乎还有更加复杂的东西。
尹泓走得并不快,似故意配合她一般,每每在她因神思飘飞而落下时,会不着痕迹缓下步子。那长长的路倾挽并不陌生,她最近走了许多次,正是去紫竹院的路。
刚离开不到一天,她竟然又回来了。
院外依旧灯火通明,火光下侍卫手持兵器把守,人数竟是往日数倍。只不过,两人并未走正门,而是西边的侧门。
两人依次走过扶云阁,扶曲阁,一路向后,越来越偏僻黑暗。最后,尹泓在一间矮房前停住。房内幽暗,似乎并无灯光,直到推开门,倾挽才发现屋内名堂。视线之下有星点火光透出,原来地面下竟另有一番天地。
牢房?这是倾挽仅能想到的。
木梯吱嘎作响,摇晃不已,看上去随时可能坍塌。倾挽每一步都走得小心,尹泓并不催促,在台阶下静等,直到她迈下最后一阶,方转身向右侧走去。
甬道很窄,似乎也很长,两侧石壁上泛着清冷幽光,小小空间回荡两人脚步声。
尹泓在其间一扇铁门前停住,解开系在腰间的钥匙打开门来。咣当一声,在逼仄空间极为慑人,倾挽心脏猛地一震,铁门随之被打开。
尹泓只是侧立门前,倾挽却不再忐忑,内心无比平静。或许早在最初,她便暗暗猜想过无数种可能,担忧了这么久,如今当这一幕终于出现在眼前时,她反而再生不出任何恐惧之心。
她向前两步,在目光投向室内后,不可置信回望尹泓。
“怎么会?”她声音略有些沙哑。
“这件事不宜太多人知道,便劳烦你照顾了。”他一如既往无甚表情,却在望向床上躺着的身影时多了丝情绪,似不解,似困惑,或许还有敬佩。
劳烦?倾挽无奈一笑,没有应答。
“里面一应物品俱全,若是夜间有何事,开口唤门外侍卫即可。”一番交代后,他转身关门离开。
又是咣当一声巨响,石室恢复了沉寂。
倾挽在门旁站了一会儿,走到床前。
她掀开被子,果真看到除了胸口的伤之外又添了不少新伤。而且,即便在昏睡当中,他的四肢仍然被粗绳牢牢扣在床头死角,动弹不得。被捆绑之处洇了血迹,可以想见他当时挣扎之剧烈。
他的伤口已经过包扎,而且手法娴熟,远胜于她。不过他的身子发烫,显出发热迹象。
一旁几上放了各种药瓶,倾挽一一数来,大多都很熟悉,应是宋夫人备下的。床边有水盆与布巾,倾挽浸湿布巾轻拭他额上、两鬓汗水,待他额上热度退下时,已不知过了多久。
她坐在木凳上休息,望着这个英俊而长情的男子,再回想嫣夫人当着众人的面向王爷为他求情的一幕时,竟再也不觉惊讶了。毕竟,这世上还有多少人会如他这般任性执着。
就在被尹泓带来之前,嫣夫人似已预料到她会被带离,曾拉住她的手要她带句话给萧毓,假如她能见到他。
嫣夫人说:“将过往一切忘了吧,爱恨、恩怨,而后重新开始。”
倾挽不知如今这状况他是否有机会可以重新开始,却明了若是蒋嫣看到他此刻的样子,只怕会愧疚不已。
而假若他没了那样的机会,那自己呢?
墙缝透入风来,烛火摇摆,在室内划过一道道光影,略过一卧一趴两人身上。
隐约中倾挽似听到门开合之声,头沉闷不已,眼皮很重,她费力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