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府,西院。
天色擦黑,晚膳之前,凤云焕依约来到西院,清风手提药匣跟在一旁,两人刚走到西院月门,就听见里面出来哗啦一声脆响,随即粗鄙不堪的叫骂就从距离月门只有不到五丈远的房间里传来。清风皱眉就要上前,因为那些话骂得实在不堪入耳,话里话外已经将整个凤府从上到下无论是人还是草木通通骂了个遍,那样粗野的叫骂就算是菜市口屠户也羞于出口,但偏偏却出自一道温柔婉转的女声,反差之大让人瞠目结舌。
叫骂每多一句,清风的脸色就黑上一成,因为骂到最后,已经全部都是在骂凤云焕。
凤云焕摆摆手拦住清风,面无表情的听着凤轻舞的叫嚣诅咒,人在盛怒狂喜之下会将原本很多藏在心底不为人知的秘密张扬出来,而她在等的就是这样的机会。
她是凤侯嫡女没错,但是她有十年空白的回忆,即使后来详细调查过当年过往,也不可能调查到完整,至于她更小时候的回忆,记得的就更是模糊。关于过去,她不是每一件事都能从凤侯口中得到答案,比如凤侯当年为何会不远万里奔袭到燕云三州与苏家嫡女一见钟情,再比如她娘当年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才会过世,大方向看上去,一切都讲得通,但是细想之下,每一件事都透着古怪。甚至她被赐婚给睿王,无论从谁的立场上看,这件事都绝非美事,为什么云沧皇帝要冒如此风险,将她这个身上流淌着苏门血脉的女子指给幽州霸主?难道长孙哲就不担心云王无子无女,最后会让她认祖归宗,而她拥有云王府之后,完全有实力拉拢睿王,颠覆云沧皇朝?对于长孙氏皇族,这样做百害无一利!
至于睿王,那个传说最受宠爱的德妃留在世上唯一的皇嗣,如果圣上真的爱屋及乌,为何不将他放在最近的地方保护?将一个几岁的皇子远放封地,跟放任他自生自灭有何区别?
传言不可不信不可全信,凤云焕下意识的皱眉,东山陆氏在棋局初开时就直接退场,对她绝非好事,她从顾泓哲的话里听出了另外的意思,觊觎她身边位置的势力绝非顾氏一族。
她要重新选择盟友?凤云焕皱眉,她看中陆紫丞,有三年时间做铺垫,现在怕是连三个月都没有,临阵现请将?她又不是抓壮丁,抓个中看不中用的就算了,万一抓个猪队友……
“娘!你是不是关傻了啊?我凭什么要去给那个疯女人赔礼道歉?明明就是她将我害成这样,我才会大病一场!要不是五妹妹今天来得及时,我差点就被她给害死了!”
“让我伏低做小,不是不行!我当然知道我是庶出,活该在府里受欺负!侯爷怎么罚我,我都认了!是我命苦!是我没个狐媚子的娘!可是让我去跪那个贱人,想都别想!”
“娘!你到底在怕什么?你倒是说啊?那个姓苏的都能死,凭什么那个贱人就不能死?我哪儿也不去!我就等在这里看着她死!我要跟珩哥哥说,让他晚些娶我过门!”
“凤云焕活不了多久了!珩哥哥请了极厉害的法师在府里开坛!我还亲手绑了草人,用公鸡血写了她的生辰八字上去!法师说不出一个月,她必死无疑!”
凤轻舞的声音在蒙蒙的夜色中透着一股凄厉,隔着一段距离听都像是嚎叫一般,更不用说柳姨娘与她近在咫尺,见女儿声嘶力竭面红耳赤,柳姨娘生怕引来下人口舌,连忙劝道。
“哎呦,我的小祖宗诶!你才刚醒,头脑还不清楚,说得什么鬼话!还不快停下!别说了!快别说了!待会儿大小姐就要过来给你诊病,要是被她听去,你还有没有命活?”
“娘!你和天鬼宗那边最近都没有来往吗?鬼叔叔再来时,娘你一定多向他要些毒药!三年前没毒死她,真是便宜她了!”凤轻舞口不择言,吓得柳姨娘脸都白了。
柳姨娘扬手一巴掌扇在凤轻舞脸上,“姑娘家胡说什么!江湖事你不要过问!”
“娘!我、我头好疼啊!”凤轻舞脸上挨了一下,却双手抱头倒向软榻。
“舞儿!舞儿你怎么了?”柳姨娘连忙扶住女儿,凤轻舞脸上血色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一片苍白,柳姨娘将她扶上|床,立即哆哆嗦嗦的向外面跑,“来人!快来人啊!”
凤云焕推着清风悄无声息的倒退一丈,退到月门外,两人走到月门时,正巧柳姨娘从房中跌跌撞撞的跑出来,“大小姐!求你救救我的女儿!舞儿她又晕倒了!”
凤云焕点点头,立即向房中走去,柳姨娘急忙跟在后面,错过了清风眼底的冰冷。
房中,凤轻舞正抱着头尖声哀嚎,清风上前抓住她手腕向上固定在头顶,凤云焕伸手摸了摸她的颈间,入手一片黏腻,却不是汗意,取过药布,在她唇上蹭了一下,收好后,开了一张方子递给柳姨娘,“四妹寒气入体,需缓慢调养,虎狼之药身娇不受,容易盗汗呓语。”
“大小姐,这药如何服用?”柳姨娘连连点头,确实如此,这才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凤轻舞身上的衣裙已经从里湿到外,像是水洗过一样。
“一天两次,先服用三天,看看效果。”凤云焕起身离去,不一会儿李总管差人过来,取走了药方配了三天的药包,柳姨娘亲自煎药,凤轻舞喝下终于沉沉睡去。
……
凤府东院,书房。
凤云焕站在没有点灯的黑暗中,慢慢摩挲着指尖的黏腻,生腥,微苦。
她在凤轻舞唇上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