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燥的沙漠中,竟下起了雨。
起初只有一两滴落在脸上,还被以为是血,逐渐越来越多,密集的雨丝打在脸上身上,沾湿了衣裤,浇灭了大火,厮杀的节奏有了一丝迟缓,鹿鸣这个缺心眼的甚至拿了个罐子来接水。
“哎,”他怔怔道:“这雨怎么有点红?”
法诀调动天地灵气,换句话说,降雨是就地取材的,远处的湖泊和近处的血液,以雨水的形式呈现,某一方面来说,这是血雨。
民间传说中,血雨和杀戮、冤屈有关,在这儿也是恰如其分。
刀剑无眼,存活的人并不多,冰凉的雨浇熄了发热的头脑,还不等悔恨哭泣,伴着沙粒的摩挲声,察觉到灵气波动的魔兽们纷纷汇聚而来。
如同它们所想象的,这儿有一顿大餐。
漆黑之中,瞧不起敌人的模样,雨渐小渐停,他燃起火把以绳索固定在岩石上,众人纷纷效仿,帐篷的立柱、行李的边缘、甚至沙地的坑洞,火把成为了光源。
“嗬——”
看清四周后,人们倒抽了一口凉气。
磨盘大的蝎子成群结队而来,发达的前肢呈钳状,闪烁着锋利的寒光;曾经遭遇过的蝴蝶也来了三只,翅膀上的鳞粉闪闪发亮,致命的美丽;黑漆漆的蜘蛛一不小心就会被夜色掩盖,划动着八条长腿袭来;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嚎叫,似狼似虎,愈来愈响亮,显然正在朝这边赶来……
五毒派进攻驻地的节奏?
九死一生。
或者,十死无生。
“妈-的,拼了!”
“没脸回去见人了,就交代在这儿了!”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绝境反而激发出血性,今晚一系列变化已经来不及细想,他们握紧了武器,冲了上去。
邵羽在尸体上找了把称手的剑,挽了个剑花。
混乱之中挪了方位,从护肘变成手镯的小龙眼前一亮:“爹爹会武功?”
“啊。”邵羽笑着应了一声。
那时候怎么想的来着?跟着主角会有各种意想不到的麻烦,多学点总是没错的。
在这里应验了。
他扎紧裤脚袖口,装扮利落,和其他浑身染血的人一起迎了上去。
邵羽学的剑法质量很高,动作精简,每一剑都有其目的,杀伤力并不小,对整个战场的影响力却是微乎其微的——不使用灵力,这样的混战中,个人的武力本就是极其弱小的。
他很快挂了彩,瞧上去稍显狼狈。
小龙悄悄落地,游走到和爹爹对打的蝎子身下,变大了身形,缠绕撕抓,正大光明地帮起忙来。
反正其他人只会以为我是一条蛇哒!
崽崽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风紧扯呼!”
将魔兽的包围圈杀出一个口子,下一步当然就是逃跑,正面迎敌是在退无可退时的最后选择,在有路可退的时候,自然是先活下来了。
“我媳妇托你照顾了啊,不准娶她!”
“呸!谁稀罕!”
重伤无力奔跑、或是手刃同伴不愿活了的人主动断后,剩下的还算完好的拔腿狂奔,即使如此,能活下去的人也太少了。
小龙重新缠绕在爹爹身上,一双不受黑夜影响的暗金色眸子从领口往外望,染血的帐篷被逐渐推进的魔兽们推倒,发出令人牙酸的哀鸣,人类临死的沙哑嘶吼响起,又很快沉寂。
慌乱之中没有方向,直到全身无力,跑在最前面的廖平才停了下来。
只剩三个人了。
除了自己,还有邵羽和哥哥。
鹿鸣本也跟了出来,却在路上倒下了,他中的毒已蔓延到全身,眼见是活不成了。
黄沙埋骨。
是否该庆幸,魔兽是不吃骨头的?
夜色依旧深沉如同墨染,黑暗如同吞噬一切的大口,三人回望,已瞧不清来时的路。
作为逃出生天的人中间体力保存最好同时也是还带着行李的人,邵羽再次感叹了一次储物戒指的方便,弄出个帐篷扎了下来,再取出水和布条清理。
廖家两兄弟不语,也拿起水清理伤口,给自己包扎。
沉默。
邵羽已经做好了先睡一觉明天再继续赶路的准备,刚准备拿准备好的简化版睡袋,就听廖平幽幽道:“哥,为什么要这么做?”
几人动作一顿。
扑腾着在爹爹衣服里面打结的小龙停了下来。
廖诚俊朗的面容上还沾着血,此时正在用湿布擦拭,用一种意味不明的声音道:“哦?”
“招摇草。”
这东西在无名沙漠中的威力类似于核弹,邵羽瞬间已经把前因后果串联起来,并且传音告诉小龙,唯一不明白的,就是廖诚下手的动机。
作为商队的首领,年纪轻轻,容貌英俊,前途大好,即使在穿越无名沙漠的路上失去了两个兄弟,也不是他的错,依然是手下心目中英明神武的首领,为什么突然丧心病狂了?
完全不符合常理啊!
廖诚有条不紊地处理着身上的血迹和伤口,神情在烛光下摇摆不定:“你说今晚?”
“前几趟赚的银子你花到这里了吧,”廖平的声音居然很平静,往日的跳脱、稚嫩都从他脸上褪去,留存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你真的是我哥吗?”
果然是夺舍吗?
邵羽凝神细听。
廖诚温和微笑:“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加冠之后。”
这个时间点显然在廖诚意料之外,他挑了挑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