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表在各地都有耳目细作,兄长私会刘备之使,此事传到刘表耳中不免要陷令尊于不忠不义之境。这个恶名,不防就我替你担了吧。”看出黄射眼中突然闪现的犹豫,李睦迅速手上用力,将孙乾一拖,就要往外走。
不想孙乾猛地一挣。他纵然身材瘦小,却到底是个成年男子,李睦一手执剑,一手扣住他的肩膀,被他一挣险些脱手,不禁剑刃向下一压,低声厉喝:“你想死么!”
孙乾忽地一挺脊背:“我代我主出使,当效古人,纵血溅五步,只求不辱使命!”
丫的怎么这时代人人都流行血溅五步!
李睦心急如焚,多拖一刻,就多一分危险。余光扫到周瑜,祢衡显然也不愿配合,只是在他手里,全无半点挣扎的余地。
这不怕死的书生意气实在叫人恨得牙痒!
李睦眼睛一眯,凑到孙乾耳侧,咬着牙阴森森地忽道:“公祐先生若不赏面随我移步,我这剑便自上到下……卸尽你的衣衫!也叫蓟春的将士都看看徐州名士的衣冠之下,又是一副什么模样!”
孙乾方才还强硬的脸色顿时一僵。他不怕死,他若死在蓟春,黄祖和刘表必然反目,那刘备的目的也就等于达成了。
可他又怎能受如此大辱!
读书人总有读书人的斯文面子要维护,李睦一击即中,前一刻还梗着脖颈的孙乾脚步松动。
殊不知她这番威胁幸好是落在孙乾身上,若是与周瑜调换一下,到了祢衡耳中,祢衡只怕自己就先tuō_guāng了反将她一军。
李睦再不看他一眼,与周瑜相互交换了个眼色,就和他一人一个,硬拖着手上的人质快步向外飞奔而去。
随黄射前来的兵士中,领头的军官眼见着他们穿过院子就要走出大门,上前朝黄射躬身道:“射公子,现在抓人还来得及……”
“蠢物!”黄射突然暴怒,推开挡在身前的陈柯扬手就是一巴掌:“你想害死我父么!”
刘表老了,却还没老透!没腐朽!现在与刘表反目,又能有几成胜算!
“给我盯住他们!孙乾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蓟春境内!”
李睦和周瑜拖着孙乾祢衡出了驿馆大门。黄射为了显威风,将人都带到了里面施以威压,门口的马就栓在外面,甩着尾巴等主人出来。周瑜扬手两剑,将七八匹马的缰绳通通斩断,又剑击马股,战马负痛,嘶鸣着向四面撒蹄而奔,只余下两匹,没被剑锋掠到,却没剑刃上掠起的杀机惊得不安地打着响鼻。
“这两人怎么办?”
周瑜冷眼一扫,回掌往孙乾颈后一击,孙乾吭也没吭一声立刻昏厥过去。
李睦会意地一把摸索到孙乾腰里,飞快地将他外袍的衣带解了下来。
“你做什么!”
周瑜隐约也听到她方才凑在孙乾耳侧的惊人之语,见她真的动手解人衣带,不禁吓了一跳,连忙出声喝止。
李睦扫了他一眼,手脚麻利地用衣带将孙乾反绑起来,又如法炮制,解了祢衡的衣带,然后催一声:“这个也要带回去的话就快点动手!”
周瑜眉一皱,这才意识到他似乎想错了地方。挥手也打晕祢衡,任由李睦将他也捆上。
趁周瑜将两人分别驮上马背的时候,李睦又飞快地在马背上绑出脚蹬,一个翻身上马。好在方才反应快,率先撕裂了曲裾的衣摆,要不然,现在上马也是困难。
眼角的余光瞥到周瑜在她身侧也翻身上了马,正要驱马飞奔,不想却被他反手将一顶帷帽扣在她头上。
为何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记得将帷帽带出来!
李睦哭笑不得,骑马逃命,怎么能带这么累赘的东西!
正要取下来,手却被周瑜一按:“带着!甘兴霸就在城门口接应!”
一语之下,她恍然醒悟——他早就安排好了!
按照计划也是要今日挟持黄射离开的,以周瑜行事的细致,自然会提前安排如何出城,她被黄射突如其来的兴师问罪之态给惊得蒙了,只知身陷危机,十万火急,竟然忘了这一茬……
而她现在已然不需要再继续冒认孙权了,此时又是一身女装,若如此出现在甘宁面前,若少了这顶帷帽,还真……有口难辩!
至于原本要用黄射换取甘宁的计划为何还没来得及实施,甘宁就已经脱身了,她此时全然不及细思。
紧张的心绪一下子安定了大半,她不再多言,一手扶住帽檐,跟着周瑜向南门疾奔而去。
此时天空中浓云翻滚,竟下起雨来,密集的雨丝中还夹杂着细小的冰粒子,砸在手背上,寒冷刺骨。
好在是这种天气,也好在时候尚早,他二人在城中一路策马疾行,也没遇到几个行人,更没有来时热热闹闹的集市阻拦挡路。一口气奔到城门口,一人单骑横刀立于城下,一身锦袍鲜亮,气势如虎,正是甘宁。
有甘宁在,渡口的艨艟自然早已散去,只余寥寥木板和焦黑的数条残骸漂浮在江面上,显示这里方才经过一场激战。
李睦和周瑜先后登上船板,拔锚张帆,船只离开蓟春渡口的一瞬间,李睦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下来。
身上的衣衫被雨水打得半湿,又跑出一身汗,急出一身汗来,从里到外,都透着一层湿气,黏糊糊地贴在身上,难受得很。
周瑜记得带了帷帽给李睦,李睦却没时间披外袍,打马狂奔时还不觉得冷,乍一进船舱,被舱内点了火的铜盆一熏,却是狠狠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