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试了试端进来的水,甩了手上的水珠,李睦动作熟练地撕开一方白布,放到水里浸湿,再捞起来隔着衣衫轻轻按到周瑜后腰的血迹处。略带温热的湿布将半凝固的血块融开,再脱下衣裳时,便不会扯动了伤口。
“不必如此麻烦。”周瑜呼吸一顿,也不知是被她碰痛了伤处,还是她的反应太过出乎意料,向前让了让,侧过身,三下两下直接将衣服扯了下来。
李睦不备,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周瑜已经裸了上身,背对着她,站到她面前。
缝合伤口的丝线果然被崩断了一大半,皮肉撕扯,仿佛强行被扯开了一道口子,偏偏末端还被丝线拽着,原本一指长的齐整创口扭曲成了一道半弧,长了一半有余,狰狞之中带了几分凄厉惨烈之气,触目惊心。
李睦看着都觉得疼,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周瑜偏了偏头:“怎么?”
“这伤口就算他日长好,也要留下一道歪歪扭扭,又粗又丑的疤了。”就像她前世手术后的脚踝一般,骨头长好了,皮肤上的那道伤疤却是高高低低,怎么都没办法遮掩了。
小心地擦去伤口周围的血渍,李睦压住那处的皮肉,心里不住地可惜华佗那一番艺术品般的缝合成果。
周瑜不知她心中的感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反手将干净的布条递给她:“又不是闺阁待嫁的女子,无所谓留不留疤痕,劳你替我压住伤口,止了血便好。”本是男儿郎,既上战场拼杀,又怎会去在意这一道两道的伤痕?若非接下去要随时备战,他根本就连这创口都不会在意。
也是个不懂欣赏的莽夫!
李睦撇撇嘴,暗自腹诽,毫不在意成为古往今来把周瑜归为莽夫的第一人。
清洗了伤口周围的皮肤,再覆了块白布在伤口上压紧固定的布条,一头从他肋下穿出。
李睦比周瑜矮了整整一个头,踮起脚站在他身后绕布条绕得吃力,便一手在他腰侧拍了拍,示意他自己先按住一头,从胸前绕过肩膀递给她。
周瑜的手一动,不偏不倚正好按到李睦的手背上:“你家中,除却兄长之外,可还有其他人?”
周瑜仍然向侧面偏了头和她说话,可从李睦的这个方向,却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宽肩窄腰,犹如一尊黄金比例的人体雕塑。腰背的肌肉线条流畅,手臂上的肌肉则因抬起用力而微微鼓起,沉稳的劲力牢牢将她的手掌按在他身前,覆盖在她手背上的掌心干燥而火烫。她本就踮着脚,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一个立足不稳,身子不由跟着晃了晃。
手不够长,伸到周瑜身前去时,李睦的脸颊距离他的背脊很近,这么一晃,若非她反应快,另一手抓住他的手臂撑了一把,险些脸颊就直接贴到他后背上去。
男子身上的火热的体温仿佛一个热力外散的火炉,熏得李睦的脸颊一下子烫起来。她下意识动了动手指,指腹下的肌肉遒劲紧致,和他的掌心背脊相比,微微有些凉。
李睦咬了咬唇,僵着身子,不敢再动。
哪知周瑜竟似浑不觉两人这样的姿势有什么不对,不听她答,便拍了拍她的手背,又道:“两日前,我遣人于袁术营中寻找令兄,却因不知令兄名讳,无果而返。” 语声一顿,他似犹豫了一下,随即转过半边身子来,“你要我护你兄妹平安,却半字不提你令兄形貌名字,这般找人,岂不是刻意为难我?”
李睦原是将要周瑜派人寻兄作为交出传国玉玺的条件的,虽然在寿春的那晚慌乱之间她还来不及说出口,周瑜却是早已猜到李睦既然要他保其兄妹平安,自然不会单单只是想在吴郡江东有一处落脚之地而已。不仅如此,他还想得很周到。他们已经遇上过与刘备前战的散军,也到过刘备治下的小沛求医,他遣人两处探访“投奔袁术的俩兄弟”,却仍是毫无音讯。
李睦最担心的就是好不容易将在外的兄长又返寿春,与她错过。正要开口,却突然发觉周瑜的手抬了起来。她不及回答,正要趁着按住她手背的力道放松的间隙先抽回手,摆脱这个尴尬姿势再说,却不防他就这么突然转身,男子半裸挺拔的身形就这么毫无遮蔽地呈现在她眼前。
李睦猛然瞪大眼,脑中突然轰的一下一片空白,愣愣地望着眼前出奇英俊的容颜,以及那极认真,极专注的目光,一时之间,心口砰砰的跳动竟似战前的鼓声一般,震透了耳膜,她不自觉地想要伸手按住胸膛,然而才一抬,手背就碰到了周瑜温热的胸膛上,早就想好了的应对好像突然变作一片空白,一句都说不出来。
“从袁术处盗出传国玉玺,又藏起玉玺只用一方印记来寻我,可见你行事固然胆大,却也思虑周详,极为谨慎。这原是好事,可事过则不及。你我结识之初固然都有颇多思虑算计,但同历生死,共赴险境,我自问无愧于心,却始终不解究竟是何缘故,你竟对我防范若此?”
缠了一半没有系住的布条松了开来,挂在肩膀上将坠不坠,周瑜却丝毫不在意,只看着李睦。目光之中,坦坦荡荡,毫不隐藏他心里的探究和不解。
李睦一直防着他。从寿春的雨夜谈判开始,一直到现在。若说在祖郎面前冒认孙权是情势所迫,若说是男女之别不便互通姓名,可她至今一言不提自己的家世背景,就连要他一同照应的兄长不曾提起,这其中的防范之意,没有人比周瑜更清楚。
就连以孙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