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青春校园>一世牵念>七十七
交出名单,他们在害怕。他们好吃好喝供了我几天,没达到目的,现在是恼羞成怒,要慢慢磨我。”龙王也看出来,虽然褚世民进来的时间比自己长,受刑也比自己密,可刑量却比自己轻些,那帮混蛋从不打算把他折磨到昏死,总是让他清晰地承受那蚀骨的痛。

三天后,龙王见没有其他人被关进来,就猜自己的日子不长了。日本人对伪警追得很紧,即便他们想放长线掉大鱼,也敌不过日本人的咄咄逼人,不如办龙王结案了事。

这晚,龙王吃了单锅晚餐,两个白面馒头,一小碟虾酱。龙王匀出一个给褚世民:“将死之人,吃不了这么多。”褚世民不客气地接过来,啃了一口,他已经吃了将近一个月的三合面菜团子。三合面菜团子是狱友们取的一个好听名字,实际是糠皮、豆渣、玉米面,加烂菜叶子和一起,蒸熟的。他需要营养,抵过漫漫无尽头的折磨。

夜,深沉。

龙王睡不着,等天亮,等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龙王听褚世民连续翻了两次身,他不抱希望地随口问了问:“睡着了吗?”“没,你也没吗?”意外地褚世民回答了他,继而又开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睡不着也好,反正很快就要一直睡下去了。”

龙王没有笑,淡淡道:“褚老师,你能把正气歌背诵完吗?如果能,麻烦你背诵一遍吧。”褚世民一愣,这一个多月,他目送过很多狱友上法场,他们或呼着口号豪气万丈,或隐忍托孤慷慨赴义,却没有人像龙王这样云淡风轻。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褚世民低沉的声音,渐渐地变成了清朗明快的女人声音......

.........

“......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

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

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

那时候,还在南洋,阳光炽烈。龙王,不,那时候还叫李显,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从英国游学归来。他事先没有通知家里任何一个人,为能给大家一个大大的惊喜。他悄悄翻墙跳进自家大花园,避过仆人小跑进母亲所在的院子。

临扶桑花的走廊里,一个留齐刘海,绾发髻,着改良中式阔袖绸袍的少妇,坐在廊凳上,一手轻摇纨扇,一手执书,朗朗而读。虽是长眉连娟、微睇绵藐,眉眼间却又自成淡淡庄雅闲适之气。瞬间,李显终于明白“人比花娇”是什么意思了。

许是感受到了浓烈的目光,女人抬起头向扶桑花望去。花影绰约间,站一年轻男子,白面皮、舒眉隆鼻,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定定望了一会儿,女人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之举,面上一潮,脑袋垂了下来,捡起先前被她忘在廊凳上的书,迅速转出走廊。

李显一直站到夕阳西下,老管家才在院子里找到他,带他到了他母亲现在居住的地方。

很快,李显就知道了女人的来历。她是年过半百的父亲新娶的姨太太,闺名素梅。因为正得宠,李老爷便把正房太太——李显母亲——的院子赏给她住。正房太太则搬到了一个小偏院。

理智让李显讨厌素梅,他常在心里预想下次如果见到她要怎么样怎么样狠狠羞辱她一番为母亲报仇;他也如是做了,可往往刚一开始,还没达到效果,他就心疼不已,然后仓皇而逃。

没多久,李显生了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对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医生上门看诊,得出结论是缺乏维生素,开了一些药丸。可李显知道,自己是病了,不过是心病。他悄悄问胞弟,那个新姨娘在干什么。那时候的龙潜——李潜,还是小孩子,不懂撒谎,老老实实地回答哥哥,她在读书。

素梅仿若与外界隔绝,依旧每天坐在廊凳上读书,已经从宋诗读到了元诗。

李显为此忿忿不已,终于在一天傍晚,挣扎着病躯,去了素梅的院子。素梅在东厢房,满屋子的书,书桌上还有墨迹半干的红笺小字。书香、墨香,让李显最后那点点的愤懑也一扫而空。他凑近书桌,想看素梅究竟写了什么,却被她快一步,扯进手里,揉成一团。然后,两个人都傻傻地站在书桌前,一句话也不说。

忽听丫头从外面回来的声音,李显头也不回,匆匆离开。“五太太,三少爷刚来了吗?”丫头进屋子看着书桌前神情奇怪的素梅。素梅没有回答,拉亮台灯,又开始研墨、写字......

同一屋檐下,两个人鲜少见面,更难交谈。可他们自己依然察觉到彼此间关系微妙的变化。在南洋,中文书并不容易得,李显却费劲千辛万苦为素梅淘了一本《清诗三百首》。

“居辽四十年,生儿十岁许。偶听故乡音,问爷此何语。”

李显偷偷到院子时,素梅正执这本《清诗》而读。此诗刚毕,没抬眸,轻轻问道:“你还会说家乡话吗?”李显一愣,知道她是在问自己,不由勾起嘴角:“当然,我们不是一直都在说吗?”素梅也笑了,却是自嘲的苦笑,喃喃自语了几句话,李显听不很真切,只猜到可能是长江中游某地的方言。

母亲的直觉很快察觉到了儿子的异常,她告诫儿子,自己隐忍住到这个小偏院子不是为了让狐狸精把自己儿子引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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