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这个怎么说来着?”陈义天从背后搂着陆达慧,把脑袋搁在她肩上问道。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沉浮。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陆达慧偏着头,让他搁得舒服些,收刮脑袋背诵这首名篇,背完后,想了想,又问道,“你会成为那个留取丹心照汗青的人吗?”
“不会,我胆小,惜命。”陈义天侧头含着她的耳珠,呢喃道,“我要和你生儿育女,我要陪你到老。慧慧,等我老到走不动的时候,你伺候我吗?”
“嗯。我给你梳头、擦身,我保证你是最干净体面的老头子。”
“那我要是痴痴呆呆什么都记不了呢?”
“没关系,我就天天跟你讲话,讲你、讲你和你的兄弟,讲你和我,这样你就不会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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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王接了电报,亲自开车到码头接他俩。陆达慧来不及说这一路的所见所闻,一个劲地问家里的情况。龙王犹豫了下,道:“也没什么,只是,招娣的妈妈死了。”
“什么?”陆达慧有些呆,脑袋里尽是招娣妈妈猛烈咳嗽时的样子。
“孩子还不知道这个事。她姥爷悄悄找了龙潜,知道你们不在香港,说是等你们回去后再说。骨灰盒子寄放在庙里。我估计他是不想要孩子了。”龙王摸摸鼻子,皱眉道。
陈义天问陆达慧,想好怎么跟孩子讲没有。陆达慧失神地望着车窗外,不停向后奔跑的树木,是啊,她要怎么跟招娣讲,那么小的孩子,没有了父亲,现在连母亲也没了,她能不能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呢。
陈义天见她愀然以悲,把她揽进怀里道:“没什么好想的,回去后,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让招娣给我们敬一杯茶,从此后,她就姓陈,是我陈义天的闺女,叫我爹,唤你妈。”
“可招娣要问起她亲娘呢?”
“兵荒马乱,找不到也就找不到了,孩子还小,咱们对她好,她很快就会忘了的。等以后她长大成人,再跟她讲也不迟。”陈义天安慰道。
“嗯。”陆达慧实在也想不到更好的主意,而且,她以为,如果招娣妈妈的病真好了,要领招娣走,她也是会舍不得的。
长江以北的冬天,雪花飞扬、呵气成冰;长江以南的冬天,阴冷潮湿、透骨冻血。不管是哪一种,陆达慧都不喜欢。她喜欢明媚的阳光,从以前住在黑暗里时,她就喜欢阳光,明媚鲜妍,能照进她冰冷的心,让她也不觉柔软起来。香港的冬天就是这样。
“怎么又不说话?”陈义天笑问道。
“冷。”陆达慧搓着手道。
陈义天笑着把她的手收进自己怀里,笑道:“就快到家了。到家就不冷了。”
“嗯!”陆达慧把头搁在他肩上,现在她的阳光,再不是天上那明晃晃的日轮,而是有他的家。
1937年11月20日,历时一个月又十天,陈义天和陆达慧终于回到了家。墙角的榕树似乎绿得深沉了不少,花架子上绕龙花开得正美,芭蕉树仍然安安静静地立在窗台下。这就是家,不管离开多久,他都在那里等待着回家的人。
“姨姨——”一声欣喜的呼唤,招娣从房间里冲了出来,陆达慧下意识地蹲下来,接住了冲进她怀里的孩子。
“长高了嘛。”陆达慧抱起她,笑道。
“咳、咳。”陈义天在旁边假模假式地咳了两声。
招娣在陆达慧的怀里,冲他甜甜笑道:“叔叔好!我可想你们了,天天都想。”
“快进屋歇着,一路上累了吧。”陈妈也是很高兴,脸上都是灿烂的光晕,“我煲了汤,况先生他们说,晚上来一起吃饭。”
陈妈说着帮他们提放在地上的行李,招娣也从陆达慧怀里滑下来,要帮忙。
“你还是去玩吧,别被箱子砸了。”陈义天笑着,从招娣手里拿过行李。
“我要先冲凉!”陆达慧甩空手,进房间找换洗衣服。
“顺便拿我的,我跟你一起洗。”陈义天在她背后补充道,见陆达慧瞪他,又忙求道,“帮我搓搓背,路上都是随便洗洗,我今天不洗个半钟头,我坚决不出浴室。”
说话时,招娣就像小尾巴一样,一直跟在他们屁股后头,眼巴巴地望着行李箱。
陈义天见状打开箱子,从里头拿出一对儿景泰蓝镯子给招娣带上,问道:“好看吗?”
“好看!”招娣得了镯子,一直翘着手腕子不敢放下,就怕碰坏了镯子。
那种孩子特有的傻样让陆达慧忍俊不禁,把换洗衣物塞陈义天手里后,弯腰扶着她的背出了房间,笑道:“好了,姨姨要洗香香,你先去找豆豆哥哥玩吧。”
“我才不和豆豆哥哥玩,我要去给希希姐姐看镯子,我的比她的好看。”招娣很认真地翘着手腕。
“好。”陆达慧耐心答道,转身见着陈义天,小声道,“希希姐姐又是谁啊?”
“看来,这一个多月发生了很多故事,一会儿再来慢慢听故事吧。”陈义天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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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完,陈妈早热好了汤,笑道:“先生、太太,我煲了猪肺百合汤,去尘。”
陆达慧三步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