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必是在诓我!”沈思实在不愿相信牛黄的一席话,可他也知道,对方确确实实没有任何说谎的理由。
牛黄无奈地摇摇头:“不管公子信与不信,昔日身处王府时,公子与王妃、郡主的善待之情贺扬从来不曾忘记,但凡有办法救治王妃,在下一定倾尽全力,只可惜这治病……治不了命啊。依在下之见,其实让王妃娘娘早些去了,反倒可使她少受些苦楚。”
沈思垂首沉默片刻,勉强朝着牛黄牵了牵嘴角:“无论何,我且代王妃与你道声谢吧……”
自那日与沈思说过两句话后,王妃一直处在昏迷之中,直到第三日的晚间,她忽然醒转,醒来后便眼神清明地召唤绯红,说自己睡了多日,邋邋遢遢的实在不像话,要绯红帮她上装梳头,还要换一身干净衣裳。
绯红喜出望外,以为娘的病见好了,沈思却知道,这是回光返照的迹象,王妃怕是大限将至了。
在满橱的衣衫当中,王妃特特选了一件红褂子,还要绯红帮她在鬓边簪了一支银丝攒红宝石珠子制成的海棠花。装扮停当,她气息渐渐弱了下去,此时绯红终于察觉到了什异状,捂着嘴巴极力忍着,生怕哭出声来教娘伤心。
王妃安静躺在那,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她眼睛直直盯着上方,嘴里不断小声喃喃:“鞋……我的鞋……”
绯红郡主急忙拾起床边的鞋子,帮她穿在了脚上,可她还在哆嗦着嘴唇喃喃不已:“我的鞋……鞋呢……”
绯红不知所措地望向沈思:“念卿哥哥……”
沈思猛然想到了什么,问郡主:“夫人房中贵重之物都收在哪只箱子里?”
绯红略一思索,快步走到里间,打开一只雕了海棠花纹的红木箱子:“应是这一只了。”
沈思来不及多做解释,直接上前动手翻找了起来,在箱子最底下,终于给他翻到一只青缎子包裹,包裹中藏着双手工缝制的男子布鞋。那鞋做得实在精巧,每一道压痕,每一个针脚,都是那么的工整匀称,看得出做鞋之人对它倾注了无数心血,只可惜年月太久了,白色的千层底已经微微泛了黄。
沈思将鞋子轻轻送入王妃的手里,王妃来来回回抚摸了好几遍,又将鞋子紧紧按在自己的胸口,脸上带着满足又娇羞的微笑,像个十六七岁情窦初开的少女。
“我要走了念卿,青哥来接我了……往后绯红的事就由你来操心吧……”她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快听不见了,“我手笨,于女工上头没什么天分,也不知道这鞋……青哥穿上……合不合脚……”
是夜二更十分,风雨骤起,于风雨声中,王妃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面上犹带笑意。天人相隔十数载,至死总算是团圆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