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一时间也找不出合适语句表达脑海里的感受,只管伸出手指朝自己胡乱画了几个圈:“我是说……你看我的脸,看我的头发,衣着……照比平常可有不同?”
金葫芦一脸严肃地绕着他前前后后转了阵子,指节蹭着额角嘟囔道:“恕我实在眼拙,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公子就不要考我了……咦?”他似有所发现,凑近了指着沈思脖颈处好奇地问道,“已是立秋时节,怎么还有蚊子?看公子被咬得这一片片红斑,皆有拇指肚大小,何其凶残。嗯,八成冻不死的全都是毒蚊子!”
经他一说,沈思半信半疑将手探向了颈间,倒也奇怪,被毒蚊子咬过的地方非但不疼不痒,也摸不出丝毫肿胀,若非金葫芦提醒,他根本察觉不到。
这功夫牛黄也打着哈欠从厢房里走了出来,对二人口齿不清地招呼道:“公子早安,小金兄弟早安。”
其实金葫芦一早练枪的时候牛黄就被吵醒了,只不过贪图安逸赖在床上不想动弹,直等到沈思进了门,他才慢悠悠爬了起来。可巧小狐狸正趴在他门前眯着眼晒太阳,牛黄脚下一个不留神,差点踩到狐狸尾巴,只听小狐狸“嗷”一声尖叫跳了起来,四爪翻飞攀着牛黄的身体三两步跃上了房顶,力道之大,差点将牛黄蹬出个跟头。牛黄气极,随手从兵器架子上捡起根九节鞭朝小狐狸甩去。小狐狸只轻松一闪便躲过了袭击,那鞭梢儿在空中转出一大圈,又直笔笔朝着牛黄飞了回去,吓得牛黄连连倒退,嘴里惊呼着:“娘啊!”
幸而沈思与金葫芦二人及时出手,一个扯住后领将牛黄拎到旁边,一个持枪搪住了鞭身,否则牛黄那满口细牙就要被抽得一颗不剩了。
牛黄这厢尚惊魂未定,就被金葫芦一把拖到了沈思近前:“牛黄大哥,公子被毒蚊子咬了,你那里可有对症的药膏药粉?有的话速速取来。”
“毒蚊子?”牛黄来到晋原数月还是头一遭听闻,他顺着金葫芦的手指张望过去,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小金兄弟,惨了惨了,竟敢咒骂王爷千岁是蚊子,还有毒,看治你个大不敬之罪,啪啪啪打板子打到屁股开花。”他毕竟年长几岁,又生于乡野之地,男男女女的事也见识过一些,自然知晓那印记是哪里来的。
这话金葫芦不懂,沈思一时半刻也没弄懂,两人齐齐望向牛黄,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
牛黄正了正脸色,踮起脚尖附到沈思耳畔小声说道:“看得出王爷与公子情意缠绵,胶似漆,小人在此先贺喜公子了。”
“啊?”沈思眼睛睁得老大,舌头打了襻一般结结巴巴问道,“你、你说、说什么乱七八糟……”
牛黄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悄悄耳语道:“公子无须担心,这口唇亲吻所致的斑痕不出三五日便可自行消去了。若是辅以熟鸡蛋热敷,则明日即可平复初。”
沈思傻呆呆听完,吞了口吐沫,脸孔蒸煮的虾子般慢慢涨红,连耳垂都烧得火热。他拳头虚抵在嘴上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闷头朝卧房走去,起初还强撑淡定地负手慢慢走着,后来越走越快,直至脚步飞,最后竟一阵风似地逃回了房间,“嘭”地扣起房门,缩在里头再没动静了。
直到这时他才搞明白自己沿途引人注目的真正缘由,想想一路上大摇大摆坦然自若的架势,想想一本正经给金葫芦讲解枪法要义的模样,他顿感羞臊难当颜面尽失,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了事。
屋外头,金葫芦犹在拉住牛黄不依不饶追问着,言语间满是忧虑:“牛大哥,这对付毒蚊子的草药你到底有是没有?不若找个郎中来瞧瞧何?唉,依我说就该将后院角落那处小水塘填平了才好马,那些个苇子蒿草的,最是喜招蚊虫了……”
大军浩浩荡荡一路往南,朝向位于晋地边境的泽州府挺进,在较之不远的怀庆府,正驻扎着顾名珍所率的二十万京营主力。
晋王深知这场仗一旦打起来,就不是十天半月可以轻易平息的,故而万分珍惜出征前夜那短暂而宁静的团聚时刻。人生漫漫斯,也不过数十寒暑,能有几次灯前夜话巴山雨?有几次月圆花好抵足眠?他贵为王爷,无须亲自冲锋陷阵,身边又有众多高手保护,应当不会遭遇到什么危险。可世事无常,谁又能预料到哪一天出得门去,就再没机会平安返回了呢……
晋王的车架虽宽敞奢华,无奈道路崎岖颠簸,坐在里头并不十分舒适。闭目养神的功夫,他似有若无搓弄着指腹,沈思身上那种温润滑腻的触感似乎还附着在手指尖上,挥也挥不散,洗也洗不掉,单是想想,异样的酥麻感便已从下腹荡漾开来了。
晋王忍不住自嘲,这才刚离开晋阳城没多久,就开始牵挂起那黑小子了,念卿,念卿……这“念卿”二字安在他身上果真贴切。
老话常说“红颜祸水”,确也不无道理。心里一旦住了个人进去,便与中了魔障无异,再坚定的意志也会软化,再森严的规矩也会破例,什么修身之道立世根本,统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从前他只想偏安晋原方寸之地,替大周守疆固土,冷眼观天下兴亡,可一朝遇见沈思,说不管闲事也管了,说不进京城也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