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屏气凝神将耳朵伏在沈思嘴边细听许久,依旧没能等到那后半截问话。守之你是不是对我……对我什么?另眼相看?一见倾心?情有独钟?若非沈思睡得香甜,晋王真想立刻把人拉起来回他一连串的是是是!
默默端详着沈思的睡颜,晋王胸中似有轻风乍起,直搅得春水微澜。原以为这小猢狲粗枝大叶尚未开窍,今看来倒是有心的,之前许多的坦诚相待、关怀备至总算没有白费。
熟睡中的沈思样子很是温驯,丝毫不见醒着时候的放旷不羁与嚣张狂妄,因脸颊处尚未出落得有棱有角,甚至还带了几分稚气。看得晋王止不住感叹,这臭小子可真年轻啊,任是躺在那一动不动,浑身上下依旧洋溢着令人向往的勃勃生机。与之相比,自己都有些嫌弃自己的老气横秋了。
沈思被晋王的鼻息撩得面皮发痒,闭着眼在枕头上大力磨蹭了几下。身体一扭动,领口便松松垮垮敞开老大,随之锁骨处有什么物件垂了下来,赤红血,恍若盖在胸口的印章一般。晋王好奇地捻起来细看,竟是枚再普通不过的石子。石子边缘被磨砺得光滑圆润,中间打了小孔,用一根红线拴在勃颈上。晋王揣测这小小的石子背后定有来历,故而把玩片刻便替沈思小心揣回了怀中。
定下神来,晋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沈思身侧躺好,闭着眼睛静默良久,又小心翼翼朝向沈思那边挪去几寸,直待二人肩臂相抵、肌肤相贴了,这才安稳睡去。
他尝尽人间百味,看遍美景良辰,起起伏伏兜兜转转,心有昙花苦守三十载,这一遭终是开了。
第二日晋王起身之际,沈思犹在睡着。晋王顾念他前几日劳心劳力废寝忘食,舍不得扰他清梦,于是蹑手蹑脚下了床,自己扯过衣裳披好,等到走出卧房才许人上前伺候。
王妃亲自张罗了餐食送过来,一边服侍晋王用膳,一边还不忘拿他逗趣:“*一刻值千金,起得这么早不亏大了?我可是唤人端了小瓦炉过来,预备随时帮你热着粥呢。”
晋王苦笑:“阿姐莫寻我开心了,又不是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哪能够整天只想着风月之事?”
王妃盛出一小碗枸杞羊骨粥,轻吹几下,待到温而不烫了才手捧着递到晋王面前,同时抿起嘴角微微一笑:“我是将你当做嫡亲弟弟看待的,弟弟就算长到七老八十,在姐姐眼里也都是小孩子家。”
晋王舀起一勺粥尝了尝,连连点头:“嗯,不错,熬得恰到好处,咸甜适中又不失羊肉的鲜香,定是很合念卿胃口。”说着话他放下汤匙,“阿姐不是备下瓦炉了吗?正好将这粥温了留给他用吧。”
王妃无奈瞥了晋王一眼,眉目间止不住的笑意:“你我相识二十年了,从不知你竟此俭省,唉,莫操心了,既答应帮你把人照顾好,自然是要妥妥当当的。”王妃指了指身后侍女端着的几只小砂锅,“这一份搁了人参,他年纪轻轻吃着太过燥热,我另加山药煮了一份,味甘性平还可祛风驱寒,专给他留着呢,你只管好好吃你的就是了。”
晋王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有阿姐在,我再不操心了。”
饭毕,早早候在外间的大夫过来诊视了伤口,重新包扎上药,又歇了半碗茶的功夫,晋王便带人出府奔西郊大营处置哈里巴去了。
哈里巴被关押在一间隐秘僻静的地牢之内,不但远离人烟,周围还有重兵把守。此处虽说是牢房,可室内却极整洁干净,床铺被褥一应俱全,都是上等锦缎缝制,屋子当中摆着张八仙桌,桌上备了香茶果品,论舒适便是与大户人家的客房也相差无几。
晋王迈着方步慢悠悠走下台阶,来在栅门前微微一挥手指,立时有人躬身过去落了门上的铁索,并麻利去掉了哈里巴两脚的镣铐。另有几名小侍端过各色鞑靼风味的食物饮品一一摆在桌上。
奶茶呼呼冒着热气,手把肉泛着诱人的油花儿,大碟小蝶的炒米、黄油、奶果子琳琅满目浓香四溢。晋王又一挥手,闲杂人等统统退得干干净净,身边只留了屠莫儿一人。他面含笑意在桌边坐定,朝哈里巴比划了个“请”的手势:“二王子不必客气,来尝尝看滋味是否地道。若不满意,本王即刻吩咐人再去烹调。”
哈里巴站在原地动也没动,一双眼睛警觉地瞄着晋王,从头扫到脚,又从脚扫到头。晋王穿着家常服饰,乌发用一只白玉冠拢在头顶,底下踩着双松黄盘龙软靴。因他肩头带伤,一条胳膊需小心端着,故而貂皮大氅只是随意地披在身上,谁知此一来,倒更显得气定神闲举重若轻了。
“怎么?怕餐食里下了毒?哈哈哈,二王子英雄豪杰,该不会一场败仗就吓破胆了吧?”晋王凤眼微抬,捻过盛装奶茶的精致瓷碗喝了一口,又拣起块奶豆腐塞进嘴里细细嚼着。
哈里巴明知这几句话纯粹是晋王的激将法,还是怒冲冲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对着满桌美食风卷残云般大吃特吃起来。吃饱喝足,他抬起袖子一抹嘴:“晋王爷这餐饭是送我上路的吗?无须再虚情假意诸多啰嗦,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二王子猜得不错,这餐饭的确是送二王子上路的。”晋王望着哈里巴徐徐说道,“不过本王要送二王子走的并非黄泉路,而是归乡路。”
哈里巴不解地瞪大双眼:“这是何意?难道还会放我不成?”
晋王平静点头:“正是。”
哈里巴先是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