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十四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元旦将近,北平城内却是一派死气沉沉,冥纸似雪,漫天飞舞,白旗招招,迎风悲鸣。顺着地安门大街向着将军府去,一路上戚戚哀声不绝于耳。
距将军府的那场大火已过去七日之久,在火中丧身的,其实只有因病在床的王庆祥一人,可因踩踏致死的,却是不计其数!
今日,便是头七,是所有患难者的回魂之夜。
在这七日里,林枫寻遍了北平城内的大街小巷,依旧没有寻到林减言的踪迹。原先施加于林减言的“渡血符咒”,因林减言与顾夜兰的灵魂互换,致使效应失了大半,加之时日渐长,只余藕丝般若有若无的牵连,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他的情思,如此衰弱的羁绊,仿佛随时都要被风吹断了联系。
而且,他以往常挂在耳畔的那条木兰枝也在突然间彻底失去了感应,似乎连带着木兰镜一同从人间蒸发了。
近来,他只觉身子冷得可怕,心口每一次细微的悸动,都引得身上的寒气更深一分,他隐隐生出不祥之感,生怕林减言遭遇了什么不测。如此提心吊胆地捱过了七日,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不安,孤身前往北平城内最后一处可疑,踏足他本不该再招惹的是非之地——将军府。
残月如眉,弯弯的,似笑非笑地描画在夜幕之中,洒下泠泠银光,如银铃般肆无忌惮地在冰湖之上晃荡。
王凤娇着一色素白孝服,立在湖心亭中,耳畔听着不远处的超度道法,眸中落入满庭的孤寂萧索,思绪万千,却又转瞬成空。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她回首望着身后静立良久的通信侍从,手微微一扬道,“让他进来吧!”
“是!”
皮靴的声音碾过不久,身后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地脚步声,带着焦急也陪着小心:“孙将军……”
“孙将军已应委员长之邀去南京参加元旦庆典,府中一应事务现下皆由我暂为打理。”王凤娇调转眸子平静无波地望套疏离,“不知林少爷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林枫停顿一下,才鼓足勇气道:“我是来寻人的。”
王凤娇长眉一挑,目光带过满庭的断壁残垣,不由得冷嗤一声:“怎么?林家寻人还没寻够?”
林枫知王凤娇话下之意,抬手略作一礼:“王小姐,我替林家向您赔不是。”
王凤娇白袍一扬,神情微微激荡起来:“呵,孙府被你林家祸害成这副模样,地安门上死了这么多无辜,你林大少爷一句云淡风轻地‘赔不是’,我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孙、王小姐,当日的事的确因林家而起,可孙府亦有不是之处!何况,逝者已矣,再苦苦相逼也无济于事。”林枫知王凤娇心有不忿,和颜悦色地劝慰,只盼消解一两分干戈,“林母在枯荣医院至今昏迷未醒,林氏为付还孙将军开出的巨额赔款,现已濒临破产。林父能让步至此已实属不易,孙将军既已答应不追究此事,还望您也能高抬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