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抗旨回到长安,本就是为了初试锋芒。
——眼下既然有一个这样好的机会,那她就该好好地用上一用,免得浪费了。
太平没有等大明宫的僵持气氛被打破,也没有等武后使用她一贯的霹雳手段来镇压流言。她一路跟随着金吾卫来到大理寺,看见那位吐蕃使者对着大理寺卿,用不甚熟练的汉话说道:“你们知道,这回吐蕃来了多少人么?”
他神神秘秘地伸出两根手指,在大理寺卿面前晃了一晃:“两个。”
大理寺卿沉着脸色,手中捏着一枚方印,似乎随时都能砸到那位使者脑袋上去。
吐蕃使者笑着说道:“我们派到长安来的两个人,一个负责给大唐皇后送礼,一个负责给大唐公主送礼。虽然这次很不巧,你们的公主去了洛阳,但我相信,你们公主总会回到长安来的。”
大理寺卿脸色愈发阴沉:“你们的大论和大将军,一个在来长安的路上,一个就在长安城里,而且很快就会被金吾卫带到这里来。你口口声声说这里只有两个吐蕃人,是在否认他们的存在么?”
“否认?……唔,当然不会。大论和大将军,都是我们最为敬重的人。”吐蕃使者略按胸口,稍稍欠了一下身,“大论和大将军都继承了上一任大论——也就是他们的父亲——的智慧,对付你们大唐人很有一套。难道你们一直没有发现,噶尔大论明面上说是要到长安来,但他一直都‘在路上’么?至于钦陵大将军,他什么时候怕过你们唐人?你们大唐最最厉害的三位将军,不都是钦陵将军的手下败将么?”
吐蕃使者伸出了两根手指,在大理寺卿面前轻轻勾了勾,“所以,我们总共只派出了两个人,来长安城里送死。其中一个就是我。”
大理寺卿脸色阴沉如墨:“这里是长安!”
吐蕃使者略一欠身,嗤嗤笑道:“是啊,我这里是长安,所以我也没打算活着回去。但是在死去之前,总是要做一点事情的。钦陵将军说,他生平最为忌惮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的父亲禄东赞,另一个就是你们大唐的太平公主。所以这一回,他完完全全是为了太平公主来的。”
大理寺卿紧紧捏着那方印信,向左右书记官递了个眼神。
吐蕃使者浑然未觉,依然自顾自地说道:“就连你们西域那位赫赫有名的战神,钦陵将军也不曾惧怕过——因为裴行俭一定会比他先死,但他却一定会比太平公主先死。太平公主坐镇西域一日,他便一日感觉不到安宁。所以这回他便亲自来到长安,了结公主的性命。”
“但是大唐公主的性命,又哪里能够这样轻易了结呢?……”
“敲你们大唐喜欢轻视公主,而你们大唐的皇后,又是一个比文成公主更厉害的女人……”
吐蕃使者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耳鼻中同时溢出一些黑血来,用吐蕃话说了一些什么,又改用长安话说道:“可惜前年吐蕃向大唐求亲,她没有嫁给我们的赞普,否则如今的吐蕃一定更强大……”
“你这番说辞,真是同你们的钦陵大将军一模一样。”
明净的阳光微微荡漾出一些水纹,紧接着从水纹中走出来一位宫装女子,云鬓金钗,面容姣好,一双凤眼幽幽冷冷,目光直刺人心。
她淡淡地一眼扫来,眼中隐有讥讽之意:“十年之前,吐蕃掠我边境十八州,废我安西四镇,可曾给过文成公主半点颜面?可曾想到过松赞干布赞普与我阿耶是姻亲?我大唐凡天下十道,唯有陇右剑南二道年年增兵,又是为了什么?”
她缓步走上前来,望着吐蕃使者骤然紧缩的瞳孔,轻声笑道:“你在这里服毒自尽,是为了给钦陵将军一个出兵的借口么?还真算得上是死得其所。”
吐蕃使者艰难地说了一个“你”字,随后栽倒在地上,已然死去。
大理寺卿望着眼前的异状,呆呆地有些说不出话来。
许久之后,他才站起身来,有些震惊地唤了一声公主。
他知道眼前之人就是太平公主,也知道眼前这场变故实在是……
但是太平公主,眼下不是应该在洛阳督造行宫么?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宫装女子回过身来,低低唔了一声,指着那位已然气绝的吐蕃使者说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他既然敢这样做,定然是要在长安城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或是要引发两国开战。”
她沉吟片刻,眉尖微微拧起:“钦陵既然敢这样做,必然是提前做好了一些准备。薛讷和安西都护府都在忙着对付突厥人,陇右、剑南二道,委实有些空虚……”
大理寺卿冲旁边的书记官递了一个眼神,又上前两步,朝太平长揖到地:“公主。”
他直起身来,有些担忧地说道:“依公主之见,今日这桩事情,应该该如何处置才好?”
人是在他的地盘上死的,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推诿的余地。但既然太平公主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一切,还现身出来驳斥这位使者,是否意味着……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大理寺卿牢牢盯着太平,生怕一个不察,这位公主又忽然消失了。
太平略一抬手,温和地说道:“莫要惊惶,此事与你无关。我既然看清楚了事情的经过,必定会如实上报给阿耶阿娘,还有中书门听。但怕就怕……”
——就怕现如今大明宫太乱,阿耶阿娘腾不出手来,会弃车保帅。
她的目光在吐蕃使者身上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