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有爷爷在,再者,女鬼夜半敲门也只是有所求,所以石山很快就从最初的恐惧中走出来,和爷爷聊了会,就又睡着了。
早饭后,祖孙二人沿着小溪,向果园东面的深处走去,从果园到大寨山前坡不过二里多路,虽然崎岖南行,祖孙俩也不过走了半个多小时。石山爷爷知道当年刘之秀摔死的大概位置,直接领石山走过去。那处山坡很陡峭,还没有倒伏的枯草非常茂密,新生的草芽,几乎还都没露出头来。枯草间有不少荆棘,一不小心,就会挂住裤脚,甚至拉破手脚。祖孙二人仔细搜寻了半天,石山爷爷对石山说:
“应该就在这附近,石山,你仔细看看。”
石山顺着爷爷的手指比划的地方,逐一看起来。有荆棘,有枝干纤细的小树,有露出地面不多的石头。最终,石山的目光定格在一棵只有拇指粗细的槐树上。这颗槐树只有石山那么高,刚刚长出来的新叶,稀稀拉拉,并没有多少。可是拇指粗细的槐树根部,却是一个很大的树墩。在树墩与地面的接触处,露出来不少粗大的树根,盘根错节的样子,显示这颗槐树已经生长了很多年。在拱起的树根下,有一个小小的土洞,石山估计,也就比自己的拳头大不论多少,因为被树根遮挡着阳光,并看不出土洞的深浅。
“爷爷,在洞里。”
“你看见了?”
“是的,里面有一个小人,披散着头发,上面还有血迹。”
“那就错不了了。”
“爷爷,这么大的树墩,该怎么毁去啊。”
“也许不用毁掉。”
石山听爷爷说完,见爷爷直接走到树墩前,蹲下身子,对树墩说道:
“如果你能听懂我的话,就赶紧放开被困住的鬼魂,不然,我就只能把你毁去。念你修行一场不易,事后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的存在的。”
石山爷爷说完,蹲在那里没动,似乎在等待树墩的反应。石山突然看到土洞中的小人化成一缕轻烟,瞬间消失于旁边的枯草丛中。
“爷爷,小人出来了,藏到草丛里了。”
“看来是被树墩放了,我们回去吧。”
“爷爷,既然鬼魂被槐树困住了,夜里是怎么去敲门的?”
“一个人死后有三魂七魄,对于这些刚刚修炼出感知的东西,是不可能把三魂七魄都困住的,只是困住了其中的大部分。只要有一丝魂魄能够离开,就可以前去报信。”
石山记得红玉也是这样说的。不由疑惑地问爷爷:
“爷爷,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呵呵,以后你会知道的,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石山在果园陪爷爷吃完午饭,便回家去了。刚进家门,就听娘说:
“前街的石传芬死了。”
“得的什么病?”
“没听说得病,应该是老死的,八十六七了吧。”
石山闲着也没事,便溜达到前街,去看出殡。石传芬和石山家是一枝,到石山爷爷这一辈刚出五服,石传芬比石山爷爷还大一辈,石山要叫他老爷爷。
由于已经是夏初的节气,气温偏高,尸体不能久放,石传芬是黎明时分咽气的,所以当天就要下葬。石山走到院子里时,院子正中的棺材已经收拾停当,只等把堂屋里灵床上的尸体搬进去就可以封棺。石山站在一边看着,他很想看看人刚死时鬼魂的样子,想知道鬼魂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那样,在五七前并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死了。所谓五七,就是人死后的三十五天。石山特意四处寻看,希望能看到石传芬的魂魄。只是让石山失望的是,看了半天,都没有发现石传芬老人的魂魄。
当四个本家人抬着堂屋里的灵床来到院子,由石传芬的儿子媳妇等人忙活着把石传芬的尸体搬入棺材里,木匠上前要盖棺时,只见石传芬最小的儿媳妇噗通一声跪坐在地上,嘴里喊了一声:
“都等等。”
不仅院子里的人,就是不常来石传芬家的石山都听出来,那是石传芬的声音,苍老而又有些嘶哑。所有人都是一愣,随即都退到了一边,看着跪坐在棺材前,石传芬的小儿媳妇。
“咳咳咳。”
石传芬小儿媳妇发出一连串老人的咳嗽声后,用石传芬的声音和语气说道:
“我在床上躺了三年多,五个儿子轮番伺候,每家一个月。最孝顺的是老二家,最不孝顺的老五家。每当老五家伺候我,连碗热水都难以喝到,一日三餐,不是冷的,就是剩菜剩饭。要是都和老二家一样,我也不会这么快就死了。”
石山听到这里就明白了,人死之后,是马上就知道的,并不要等到五七之后。听了石传芬借无儿媳妇的嘴,说着几个儿子的孝与不孝,所以在场的人,都是一脸的惊讶。石山知道,在场的人中,就有几个村子里出名的不孝之人。打骂公婆的媳妇,以及打骂爹娘的儿女都有。所有人,看看石传芬的小儿媳妇,再看看那些平时的不孝之人,甚至有人会偷偷那手指点一二。石山把这些都看着眼里,特别是那些平时不孝顺的人,此时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局促地站在那里,低着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今天趁大伙都在,我还藏着点私财,顺便分一分。”
死人分家,这可是从没有听说过的事情,院子里顿时变得静悄悄的。都盯着跪坐在棺材前的,石传芬的小儿媳妇看。让石山感到奇怪的是,从进门就没看见石传芬的小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