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桂燕说,‘我叫了晚餐,一会儿就能送上来。’
“我笑了,‘他们有这项服务?可以把晚餐叫到房间来?’
“陈桂燕也笑了,‘可是的!别看是三星级宾馆,却有五星级的服务。’
“我说,‘他们的确服务很好,刚才我上来时,一直有人把我从进电梯送到这门口。’
“‘这也是我选在这里住下的主要原因,我的脚不能动,要上厕所什么的,一打铃儿,就有个服务小姐来。’
“‘去医院怎么办?’
“‘那就来个男士,把我背到门前的站点,当然,这需要付小费的。’
“‘小费也行啊,管怎样,有这项服务。’
“‘去年,宾馆业搞一次全市评选,这家名列前茅。’
“‘不怪乎声名远扬——听说这家宾馆有个绰号,叫“鸳鸯宾馆”?’
“陈桂燕看了我一眼,说,‘又是那个出租车司机说的!他还说了什么?’
“‘说这里是会情人的场所?’
“‘不好吗?我看恰如其分,也挺浪漫的。’
“这时,有打门铃的声音。
“‘送晚餐的来了,快去开门。’陈桂燕对我说。
“我打开了门。果然,有两个服务员推着餐车走了进来。我闪身让过,两个服务员把餐车推到屋里,把盖在餐盘上的盖子拿掉,就走了出去。陈村燕拿出湿巾,递给我。
“我说,‘我还是洗手吧,一路上脏的,不是你几片湿巾就能擦干净的。’
“我就进了洗手间。打开水笼头洗手。我透过卫生间的镜子,折射到房间里的镜子,我不经意地发现陈桂燕下床了,而且腿脚便利地走到室内放电脑、电视的写字桌前,去拿什么东西,一点也没有脚踝受伤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
“她连上厕所都要打铃叫服务,怎么走路没有一点儿痛楚?她取了什么东西,赶快返回到床上。
“在我洗完手走出卫生间,回到房间,她还是老样子坐在床边。
“我问她,‘那么坐着能得劲儿吗?坐在椅子上吧!’
“房间内除了写字桌两边各有两把沙发型的座椅外,还有一张高靠背的座椅。我把那张高靠背座椅搬给她。她连连说不用。可我还是搬过去了,她也没拒绝,只是由床边坐上那张座椅,相当费劲儿,相当痛楚的样子,死死地抓住我扶她的手——她在作戏。她的腿脚本来没事,她硬装作有事,她演这出戏,所为何事?她还能堕落到参与‘放鸽子’吗?我救过她,救过她全家,而且,现在也没有停止对她家的救助,她能恩将仇报吗?
“给了她高靠背椅之后,我拖过一张沙发椅坐在她对面,我发现她的缠着药布的脚踝,是左脚踝,而她在我们火车站崴的脚踝是右脚踝——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打开车门,一条腿伸出去就‘啊’了一声,说脚崴了!怎么可能是左脚踝呢?!这说明,她在上火车之前的崴脚,就是假的,以致于一个月后,设计这次脚伤手术戏的时候,都忘记了当初是哪只脚装作崴着了。
“为什么这样?需要钱?这么一段时间下来,她应该了解我,她需要钱,对我说,我就能给她的,何必搞这么一套把戏?除非,除非她染上恶习,需要钱,跟我说,我会拒绝给她,她才出此下策,把我诓到这座城市来,绑架我?比如,吸毒。毒贩已把黑手伸到校园,这是已有报道的。
“她的家庭困顿,使她感到迷茫无措,可能被毒贩瞄上了——要知道,现代毒贩盯住的目标,不一定都是富家子弟,普通学生也是有的,这是由于大陆对毒品这方面管制得很严,使他们不分贫富,只看机会。没钱的,他们还有器官可卖呢。尤其对于女孩子,更不那么管贫富了,可以找‘雇主’嘛。
“面前的陈桂燕这个女孩子,我从没大关注她的存在,到注重她。现在,有点儿鄙视她了。现代社会,不论你是谁,都有可能被社会毒瘤感染致不可救药。
“这次她要的,是红葡萄酒,她笨手笨脚地起瓶塞,还是我接了过来,把瓶盖打开,给她倒了一杯,自己倒了一杯,对着她举了一下杯,一口气喝了下去。
“她笑了,‘有点儿风度不好吗?’
“我说,‘口喝。’
“心里想,跟你还讲什么风度?我喝完这一杯,又倒满一杯,就手持酒瓶,等着给她倒。而她反倒把酒杯放在桌上,问我,‘你怎么了?’
“‘我,我怎么了?我没怎么呀!’
“‘你的脸色很不好,有点儿青绿。’
“‘是吗?’我回头去看,我身后就是那面不小的床尾镜。刚才我就是透过它,看到她大跨步来写字桌上取东西的样子。
“我坐得离镜子很近,但我把脚抬一下,镜子里照见了我的脚。我回过头来,问她,‘需要多少?’
“心平气和地谈吧,何苦一会儿剑拔弩张,冲进来几个人呢?
“‘什么?钱?,我不需要钱,我是全额奖学金,只是包下这间房,还有这餐饭,恐怕得你来付,我的奖学金没有这方面的余额。’
“‘那……’我喝了一口酒,‘为什么把脚缠上?’
“‘脚?’陈桂燕的脸腾地红了,‘我绷不住劲儿啦——你以为我是伪装的,以此来向你要救济?’
“我说,‘把“救济”换个词,这话就比较完整了。’
“‘换个词?换个什么词,钱?你都帮我们家那么多了,我还舔着脸管你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