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刚浸湿,便听院门口有人敲门。张氏应声而去,她不能抬头,才将脸上的水抹去,就听见丘胤明的声音道:“张妈妈,小姐在吗?”张氏道:“在,等你好久了。”恒雨还心中嗔道,这真是乱说话,可又很高兴,无奈动弹不得,只能一手捞起头发,歪着脖子侧过脸来,见张氏引着丘胤明从外面进来。张氏道:“真不巧,我在帮她洗头,要不你先坐一会儿。”
丘胤明转过墙角,冷不防看见她歪着头,眯眼迎向阳光,有些费力地朝他勾起嘴角,模样甚有些滑稽。不禁笑着脱口道:“我来帮她洗吧。”
“那我去烧壶茶来。”张氏笑呵呵地出去了。
“你会洗吗?”恒雨还虽不介意,到底有点尴尬,只得乱找话说,一会儿又道:“皂粉在那边。哎,有点冷。你,你稍微快一点。”
丘胤明刚卷好袖子,听她如此说,忙将皂粉化在盆中,又从一旁的炭炉上取过壶来加了一点热水,让她低头浸在盆里,捞起她的头发轻轻揉搓起来,一面笑着说道:“有什么不会的,我自己不也要洗的么。还是你的头发好。”
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脖子上,闭眼任水气清香氤氲拂面,他的手指揉过发根,挑起几缕酥痒,让人懒得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只听他郑重其事说道:“今早我去拜见过令尊。”
“嗯?”晨起练功,又陪妹妹折腾了许久,恒雨还此时有点困倦,未甚在意。丘胤明稍稍停了一下,继续道:“我们的事,我已经向他正式提了。”
恒雨还突然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猛的清醒,不禁要抬起头来,被他轻轻按住,接着一壶温水当头浇下。那水仿佛一下从头顶灌到心底,将脑海片刻洗了个空白,悠悠欣慰间却有些莫名慌乱,欲说还休,纠结半晌,才小声道:“我爹说什么?”又暗自庆幸,此刻不用抬头。
“等武林大会结束后,让我招足五十人,加入西海盟。”大冶矿山的事,恒雨还已有耳闻,没想到父亲还真是坐地起价,收了这么大的好处不说,还开口要这么多人。“此事你不用担心,我已有考量。你爹并非强人所难。”继续不紧不慢地帮她把头发冲干净,口气微微一变,道:“至于事成之后,你什么时候嫁给我,由你作主。”
看不见他的表情,可言语间意足之情皆尽可闻,这话教人怎么回答。恒雨还不语,等他把头发绞干,一把用干布裹住,揽过肩头,面有羞色,又佯有些埋怨,犹言再三方道:“这样的事,父亲,还有你,怎么就自作主张,不先告诉我一声……”话音渐小,眼波流转。
丘胤明轻笑道:“自然是和你父亲谈妥来得要紧一些。难道你不愿意?”
“我当然……”恒雨还侧过身道:“知道啦。我才不管你们私下里定了什么。”说完,脸上挂着一丝红晕自顾进屋搬椅子去了。
少时,张氏提着一炉茶并茶食回来,恒雨还斜靠在藤椅上,将头发朝向阳处晾着,听丘胤明说荆州一行的经过。张氏听着有趣,便也坐下同听。过了不久,恒子宁午睡醒来,亦入座来吃点心。未几,高夜外出归来,即先到这里歇息。可巧赵英又从城里买回几盒新鲜茶果,院里一下子热闹起来。众人各述见闻,直谈到日色偏西方散。
待其他人走了,恒雨还方起身来,问丘胤明:“现在回城还是吃过饭再走?”丘胤明道:“那两个兄弟还在城里等我,我还是现在就去找他们吧,明天再来。”“那我送你。”
丘胤明忽道:“把头发梳起来。”恒雨还不解,只掏出一条带子,随意扎了一下道:“去去就回,懒得梳。”丘胤明却坚持道:“不行。给人看见,不成样子。”恒雨还一想似也有理,回身进屋,挽了个最简单的发髻,出门来轻叹道:“不是任你管,只是说不过你而已……”
话未完,却见他手托一方锦帕立在门口,掌心处微光灿灿的是一支发钗,赤金缠丝,钗头一弯螭纹红玉,端庄美奂,不似市上可买之物,舒展笑颜道:“真好看。哪里来的?”丘胤明将金钗仔细插进她发间,说道:“我在京城时,想给你寻个礼物,你喜欢就好。”
日色渐暗,霞飞漫天,暮色中林间薄雾升腾,回城的小径上已无人迹,二人携手缓行,少不得说起白天在盟主席上的情形。因之前无为对丘胤明提起过西安府经历的诸事,虽未细说,可还是略微点到马正的蹊跷死因,如今突然在此见到无为所提的霍头领,免不了让人多留了一份心。马正之死,恒雨还之前虽也已听说,可内中细末却一点不知。听丘胤明说了这事后,亦起疑心,有些担忧道:“大师兄这人,向来说做就做,果断得很,万一真的是他帮管赤虎夺取管家将来的第一把交椅,那他定能从中得到很大的好处。可你说,父亲对他如此信任,把总部都托付给他照看,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丘胤明默然思索片刻,忽问:“西安府的管氏一家可是独自为营的?否则为何其他头领都跟随盟主东奔西走,而他们家则不出人马。”恒雨还道:“管老头领是子宁的外公,他门家从上一代起就一直跟随西海盟,很有势力,家大业大,有他们坐镇在那里,父亲才好放心南下。”
“这就是了。”丘胤明道,“管赤虎他既然没能耐掌管他们一族,如今马正再一死,管老头领好比孤家寡人一般,想必你师兄是想吞并管家的势力,也未可知。可我猜,管家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