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出,院内所有人大哗,于震所言之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众人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皇帝,如何能换人?当即有人道:“这……于将军还请明示?我听闻民间有易容之束,可令人改易面容,神乎其技,然而这说的若是陛下,也未免太……”
于震淡淡道:“今日于某请诸位来此,就是想请大家为于某做个见证。于震绝无图谋不轨、欺君罔上之意,此次入桓安也是为了救驾而来。于震久在边关,此次回来,却阴差阳错发现了许多蛛丝马迹,此事虽然匪夷所思,却也有迹可循,还请诸位听我慢慢道来。”
宋翎脸色铁青,冷笑一声:“于将军这是铁了心要让朕万劫不复啊。将军若是对这帝位有心,抬手强取就是,何必装腔作势,罗织罪名?”
两人各执一词,宋翎虽身陷囹吾,却理直气壮,丝毫不显弱势。于震则是大军在握,语气笃定。群臣面面相觑,实在搞不明白这对甥舅唱的是哪出,只得按下来继续听于震说话。
左右如今大家都被困在这里,于将军就算说太阳打西边出来,大家也得睁着眼睛望着太阳感叹:哦,原来太阳真是从西边出来的啊!于将军说皇帝是冒牌的,那不管信不信,听听总是没错。
于将军讲的故事,不幸是个悲伤的故事。
“诸位都知,当今陛下的母后,乃是于某亲妹,于某自幼与妹子感情极好,后来妹子嫁人,于某也十分疼爱自己的外甥。大家也都知道,陛下天资聪颖,自幼好学,继位时却年幼,朝政大权由温珏把控。”
温珏二字即便是随意说起,都仿佛能引起腥风血雨,所有大臣闷声不吭,唯有于檀皮笑肉不笑:“谢大人,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
谢华韵站在角落,脸色青白,赔笑道:“近日染了病,身体大不如前了。姓谢的贱命一条,实在不敢劳烦丞相大人挂心。”
老话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谢华韵到这个地步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对于檀卑躬屈膝陪好话,脸皮也着实是厚过城墙了。他亲手将于檀送进了大狱,让于家分崩离析,和于檀实在可谓是血海深仇,自然不是几句好话就能换个好下场,只是谢大人一贯将名声气节视作浮云粪土,若卑躬屈膝能换得片刻苟延残喘,却是何乐不为呢。
于檀冷笑道:“于某可不敢当这个丞相啊,谢大人记得保重身体,今后日子还长着呢。”
话里话外,都是威胁,谢华韵苦笑,不着痕迹地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自家身家性命眼看就要不保,落到姓于的手里指不定是什么下场,他应付着于檀,却有些心不在焉,心神只系在于震身上,凝神听于震说话,渐渐的额头沁出冷汗,一整颗心都要悬起来。
于震道:“温珏是摄政大臣,时机成熟就应还政于陛下。不过各位想必都是知道的,温大人为人说一不二,嗜权如命,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开这天下权柄,然而他若不还政,便是名不正言不顺,犯上作乱,于是他思来想去,最终机缘巧合,想到了一个法子。”
谢华韵听得脸色渐渐惨白,这时却听于震一字一句道:“他有幸发现了一名和当今圣上长得宛如双生子一般的小叫花,于是突发奇想,想到了一出偷天换日之计!”
谢华韵垂头,呼吸急促了些许,怎么可能!此事他一手参与,甚至在温珏的命令下清理了许多知情人,温珏做事缜密周全,宁错杀也不放过,如此绝密,究竟是在哪一环走漏了风声?于震仓促来桓安,恐怕更多的是为了营救于家人而来,他久在边关,怎么可能对桓安,对宋翎之事这么熟悉?
是温珏身边出了内鬼么?还是另有环节走漏了风声?然而温珏现在究竟又在哪儿呢?
谢华韵苦笑。
温大人啊温大人,您老要是再不现身,这锅粥可要糊了,我当年就不该一时脑抽,去到您府上,看到那张要命的脸,从此身家性命,都不得不被迫压上了,临到了本以为大功告成,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还给我来唱这一出,天亡我也。
谢大人急得火上房了,宋翎面上却仍无半点动容。
至少,看上去无半点动容。
他眼神极沉,好似听到了最可笑的笑话,失笑着摇头:“将军不妨继续,朕倒要看看,你要怎么把这个笑话编下去,如此大费周章地编这种故事,将军也是煞费苦心了。”
他冷笑,于震也冷笑:“陛下莫急,我敢如此说,自然也是有证人的。”
宋翎听到“证人”二字,心中忽生不祥之感,他挑了挑眉,“哦?怎样的证人?”
于震拍了拍手,“带人。”
过得一会儿,两名士兵将证人带到。
证人原是两人,一名是个灰头土脸的少年,另一名却是个中年女子,俱都衣衫褴褛,神情惊惶,哆哆嗦嗦进来,看一眼周围这众人环绕的架势,简直就要骇得晕过去。女人跪在地上,下意识地直磕头,却连给谁磕头都不知道,神情茫然而卑微,口齿不清道:“民……民妇见过众位大人。”
她不会说大楚官话,一开口就有浓重的口音,声音却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