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板肤色苍白,轮廓深刻,眸子血红,是十分典型的烨族人长相。
这样的人在大楚行走,即便会说一口流利的大楚官话,也必然被人目为异类。这世上真的会有异族人背离自己的血脉与信仰,为大楚谋事么?
温洺筠疑惑地盯着他的红瞳,沉声问:“你要我凭什么信你?”
叶老板笑了:“凭刚才的暗语,凭我是受将你卖来的那位大人所托,并且,现在暗格里躺着的那个人,你和那位大人想必都十分感兴趣。”他摇摇头,唉声叹气:“我今天敲这一记砖头可把之前十年的功夫都给白费了,小美人你要是不借它做点正事,我暴露了也死不瞑目啊。”
他被剑指着,面上倒没有一丁点紧张之色,还有空“小美人”的乱叫。温洺筠并不计较他的称呼,认真看了他一会儿,缓缓放开了手中剑。
叶老板松一口气,捂住脖子,露出个劫后余生的表情。
温洺筠还剑入鞘,淡淡问:“叶先生,我相信你。不过你能告诉我你是谁么?”
少年人眼神清澈漂亮,神情诚挚,着实令人生不出恶感。叶老板沉默一会儿,微微一叹:“楚人叶祸,生于寒关。少年颠沛,承蒙温大人施恩,得以为其所用,远赴北漠。”他说到这里,唇角一勾,眼里露出点讥讽之意,“背井离乡十二载,不知故乡是何乡……温小公子,既然你是温大人的儿子,那么叶某人即便肝脑涂地,也必将倾尽全力助你。”
温洺筠看着他略显苍凉的笑容,若有所思,“你是混血?”
叶老板点头,“父亲是无名匪徒,母亲产下我后自尽。”他说完摇头笑道:“好了,问也问完了,你若还是信不过我,不妨一剑杀了我,你若信我,咱们不妨好好聊聊,你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温洺筠不答反问:“烨族人大肆搜罗哑女,所为者何?”
叶老板饶有兴趣地扬眉,“你身负传说中的离火诀,竟不知道这门功夫究竟是为什么存在的?”
温洺筠蹙眉:“怎么说?”
叶老板见他似是真的不知道,神情有些古怪,叹了一声:“那你可知道,烨族人信奉明火教,历代教主均是神语者,倚靠圣物,传达神的旨意?”
温洺筠点头。
叶老板笑道:“然而这教主之下,还有圣女一职。与神沟通的是教主,然而侍奉圣物的却是圣女。教义所载,圣女献祭一生以侍神明,她们终其一生口不能言,只通神之语言。相传她们眸子漆黑如暗夜,唯有在神明降下旨意时,她们眼中的暗夜会被无边光明笼罩,哑女会被赐予开口传达神旨的权利。可圣女只通神语,说的自然也是神语,故而只有教主能听懂这神明降下的旨意,将其恩典传予教徒。”他悠悠道,“如此,便是烨族明火教了。我有时不免疑惑,我们这些人拜的真的是神明么?那虚无缥缈的神明赐予子民的,为何始终是仇恨与杀戮?一代一代,供奉的都是些什么呢?”
温洺筠愕然:“你是说,你们所谓的圣女,其实都仅仅是练了离火诀?”
叶老板苦笑:“我可是花了好长时间才挖出来这内里的门道。历代圣女均修炼离火诀,本来,离火诀的功法也是被教主攒在手里的,只是后来出了一些意外……二十余年前,前代教主意外遇刺,圣女带着离火诀功法与圣物叛逃,自此圣物与离火诀一起失落,圣教就倒了大霉,不得不费尽力气掩饰,教内人心离散,才教我这等心怀不轨的外人得了空隙,查出了端倪。”
温洺筠无言看着自己身上的女装:“所以你们找哑女,是为了……选圣女?”
“猜对了。”叶老板懒洋洋道,“虽然大多数圣女都是自行修行的离火诀,不过也出过很特别的例子,有的人生有天赋,在特殊的刺激下,可能爆发出和离火诀类似的效果,最近大楚边防放宽,我就来碰碰运气。不料瞎猫碰上死耗子,撞上了。如果这次我没暴露,你大可以随我回烨族走上一趟,试试做一做这个圣女,毕竟机会难得,你有兴趣看看圣教内部是什么样子的么?”
叶老板做了十余年探子,胆子奇大,脸皮比城墙厚,从不觉得这世上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说完才想起自己眼前这个人貌似是自己恩人的独子,而单独一人进明火教是一件九死一生的事,一时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好像有些不地道,咳了一声。不想温洺筠沉默一会儿,忽然微笑了。
这还未长成的少年笑起来当真漂亮,宛如一朵花倏然绽放,叶老板愣了愣神,忽然觉得世上这么适合扮女装的男人也确实不多。
温洺筠眼里含着一丝笑意:“此事听上去颇为有趣。如果情势需要,我愿意可以走这一遭。不过得先处理完此间事物才行。”他缓缓道,“在此之前,还请先生回答我两个问题。”
叶老板收起面上不正经的笑容,认真道:“愿闻其详。”
温洺筠轻声问:“你适才话里提到,二十余年前,圣女携离火诀与圣物叛逃,那么你们可曾查到,圣物与离火诀,最终落到了什么人的手里?”
叶老板一叹:“圣物与离火诀圣教一直在派人手找,至于它最后的归宿,你作为练有离火诀的人,恐怕最是清楚?”
温洺筠脸色微微一变,“那么,你们最后抓到了那个人?”
“我们抓到的判神者,恐怕就是你的师父。”叶老板耸肩,“据我所知,二十余年前,圣女拼死出逃的原因其实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