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弃终于醒来,全身总算有了轻松的感觉,而浩瀚就坐在自己的身边,一双深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苍白的长发没有挽起,披散着群魔似的乱舞,李弃第一次看见了浩瀚眼角涌出的泪水,他是个爱惜自己的人,从来不会这般顾不得形象。“皇老爷,你,老多了。”李弃说道。
浩瀚释然一笑,微微摇头,不再说些什么。
这种感觉,让李弃觉得好窝心,原来,即使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自己还是有人在乎的不是吗?她开心的一笑,然而余光却瞄到了石墙的背后,那些无助的灵魂依然还徘徊在此,不知怎么的,现在李弃的心中没有害怕,反而是多添了一丝悲伤。
“没事的,慢慢的你会习惯的,孤已经和他们相处2000年了。”浩瀚似乎看出了李弃的心思,宽慰道。
“可是皇老爷,你看见他们无助的灵魂了吗?”
浩瀚一愣,道:“没有,孤只看到他们皑皑的白骨。”
“但是我看见的是他们无助的灵魂,真的看见了,飘荡在白骨的周围,他们的说话、他们的哭泣全都传到我的耳里,也许你可以视而不见,可我即使视而不见却也能听见!”
李弃说完,毅然地从床上跳了下来,她将几大缸长明灯里的人鱼膏全部撒在了满是骷髅的房间里,然后将火苗往房里一丢,一时间火光照亮了整个地宫,随着浩瀚将分隔门的再次关起,那封闭的白骨房里,地狱之火愤然烧起,大火之后,那一间的白骨将荡然无存。
没有了尸骨的束缚,李弃知道,这些含冤的灵魂,终将飞到他们应该去的地方,然后再次投胎,一切又会重新开始了。李弃长舒了一口气,心中释然。却听见浩瀚仰天狂笑,越笑越响。笑声之中却隐隐然有一阵寒意,却越听越感凄凉,不知不觉之间,笑声竟已悲切异常,只听他边笑边唱到:
“伊上灵之降命,何短修之难裁。或华发以终年,或怀妊而逢灾。感前哀之未阕,复新殃重来。方朝华而晚敷,比辰露而先晞。感逝者之不追,怅情忽而失度。天盖高而无阶,怀此恨其谁诉。”(原文取自曹植诗)
只听浩瀚歌罢一声长叹:“你们终于安息了,可谁又能救赎得了孤啊……”
李弃本想宽慰浩瀚,可却不知如何谈起,或许浩瀚的心思,根本不是她这种小女孩所能理解的。
十二、不梦之洲
转眼之间,李弃在地宫里一呆便是20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地宫变得湿润起来,地宫外的石缝里原来渗出的一小股溪流渐渐地变成了小河,又过了一个月,小河变成了大河,而这一段时间里,浩瀚总是心事重重地站在河边,眉头紧锁地望着小河。
“地宫里这么湿润,上面一定是洪水泛滥了……”一日,浩瀚见李弃走到了他的身边,仰天叹道。
“原来你还是在乎这个国家的。”
“唉……”浩瀚一声长叹,认真地看着李弃,道:“不过有得必有失,李弃,你想出去吗?”
“当然了,我梦想着就想和你一起出去啊。”李弃开心地说道。
“和孤?”浩瀚苦笑,他温柔地看着李弃,脸上充满了平静的表情,“李弃,你知道吗?这条河叫黄泉,在这个地宫里,只有上头发大水的时候才能出现,他通向的是人间与地狱的交界之处,那里叫做不梦洲,是3000岁以上的后土老人绵绵长等死的地方,那是一个四面环水的孤岛,没有一个老人能从那里离开,但是对你来说,那是你的唯一出路,只有到达那里,登上下一趟送刚刚年过3000岁的后土老人的船离开,你才能有机会回到人间。”
“真的?”如今被浩瀚提起,李弃心中不免有些兴奋,道:“那皇老爷,我们赶快走吧。”
然而此时的浩瀚却是一脸的平静,他默默地走到河边,望着身边的李弃说道:“孩子,你会水吧。”
李弃点点头,正想开口,说时迟那时快,却见浩瀚伸出枯瘦的手,一把将李弃推到河里,湍急的水流瞬间将李弃冲出了好远,她奋力地想要游回来却根本是徒劳,岸上的浩瀚越来越远,风吹动他满头华发,几乎垂到脚跟的长发像丝绸一般飞起,拂过他饱经沧桑的老脸,白发婆娑的他竟是如此的担心与不舍,就像是送别远嫁的姑娘,亦或是是如同生离死别一般,从此以后,他与李弃又将是生死相隔,即使浩瀚永远都不会死去,李弃知道,自己下水的那一刹那,原来复苏的浩瀚又将枯死,永远的躺在原来李弃曾经睡过20年的高床之上,不知还会不会有人再发现那具白发的干尸,要知道,浩瀚是最怕老的,最爱漂亮的……
想到此处,李弃的脸已是一片迷茫,却不知是水打湿的,还是自己止不住的泪水,即使李弃超度了上万白骨亡灵,却无法超度浩瀚这个永远不死的老人,那么,上天为什么安排自己掉进了这座巨大的活死人墓里,难道浩瀚不该被救赎吗?
“皇老爷,你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在即将被水淹没的一霎那,李弃奋力浮出水面嘶声喊道,她知道离着这么远,水流声这么大,浩瀚又年老耳背,一定是听不见的,但是李弃还是要喊,为了自己,也为了浩瀚。
声嘶力竭的喊声之后,李弃沉入了水里,周围一片蔚蓝,这让李弃想起了浩瀚的名字——李蔚蓝,想起了当年他掉入水中邂逅龙宫的故事,意识在气泡升腾的过程中朦胧,耳边竟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