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节这日,宫内张灯结彩,宴会设在太液池边的含光殿,后宫诸人早早便盛装打扮,扶着贴身宫女翩跹而来。
江娑月也着意打扮了一番,描眉敷粉,脸颊着了淡淡的胭脂,眼角淡淡扫了些金粉,唇上抹了色彩鲜妍的口脂,如此修饰一番,整个人肤光胜雪,眉目如画。穿上那套寒烟紫绣水仙花外罩淡紫色绸纱的软缎衣裙,系上深紫色的腰带,直显得腰肢纤细,盈盈一握。
最后再戴上御赐的那套红叶首饰,着珍珠捧上贺礼,带着她和珊瑚来到了含光殿。
在殿门口恰好碰到了在储秀宫时比邻而居的杨筱伊,她至今尚未承宠,在新人中也属罕见的了,听说为此受了不少冷嘲热讽。
江娑月看得出今日她也费心修饰了,一袭雨过天青色绣栀子花玉锦衫,底下是梨花白的水纹凌波裙,横挽一支紫玉镶明珠流苏簪,当真是清爽宜人,衬着她近来有些消瘦的身形,颇有几分楚楚动人的韵味。
她行了一个屈膝礼,道:“今日倒巧,竟与姐姐遇上了,姐姐的衣裙真是好看别致。”
江娑月抓住了她眼里稍纵即逝的不忿,又听得她只夸自己的衣服,哪里不明白她那点嫉妒的小心思。再想到当初与其交好并且资质胜于她的严姓秀女并未选中,便可知道这杨筱伊也不是什么善茬,想必当初她在储秀宫设计自己未成,便让那严姓秀女着了道。
不过现今她江娑月才是胜利者,犯不着放下姿态与她争执,遂淡淡开口道:“妹妹的装扮也十分清秀,想必皇上一定会喜欢。”
江娑月见她一脸掩饰不住的喜色,心中暗笑,皇帝的生辰你穿得如此素净,你以为你是那宠冠六宫,清高自许的瑶昭仪么,只有那样的人才可以自恃宠爱和才情,在皇帝的生辰宴上着素装,你是什么东西!即便想搏个与众不同,那也用错了地方,真是急昏头了。
江娑月也不与她多言,只静静地在自己的位置落座,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身边的张容华聊天。这张容华芳名张雪薇,是永昭四年诏选入宫的,当年戎狄来犯,皇帝诏选了几位武将家族的女孩,她便是其中之一。
或许正是因为出身武将之家,这张容华很是直率爽利,江娑月倒是与她相谈甚欢。
不多时,德妃、淑妃、静妃、梁妃等一干高位分的妃嫔都到了,少不得一番行礼寒暄,只是仍未见帝后身影。
这是江娑月第一次得见静妃其人,但见她穿着一件翠色联珠团窠纹散花锦直襟褙子,芳草连天纹的宫裙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摆动,与淑妃、瑶昭仪的倾城之貌相比,这位静妃只能算得上秀丽端庄,然其浑身上下散发出一派书卷之气,倒使得整个人多了几分出尘的意味,并不逊于后宫诸人。只是她脸色略显苍白,身形有几分羸弱之态,似乎身有病症,因此稍稍减了几分神采,显出一丝暮气来。
也不知这静妃是原本便有不足之症,还是在后宫中经历得太多才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到底是怎样的惨痛经历,才能让一个年纪尚不过三十的女子成了这般心灰意冷、病体残躯的样子!
江娑月微微叹息,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又过了约一盏茶的工夫,外面有太监通传道:“皇上驾到!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忙起身跪拜,高呼万岁。皇帝携着太后,皇后身后跟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进得殿来,想必那女孩就是皇后所出的长公主沈嘉嬛。若不算上现下跪着的诸位小老婆,倒还真是一幅美满的合家欢乐图。
四人落座,皇帝沈诺晟漫声道:“平身,今日是家宴,不必拘礼。”
“谢皇上。”众人纷纷落座。
皇后一挥手示意,宴会便在一派和乐气氛中开始了。宫人们穿梭不息地上菜斟酒,轻巧熟练,没有一丝多余的响动。绵绵丝竹之声中,一行衣着鲜艳飘逸的舞姬上前翩翩起舞。
皇后端起酒杯,对着皇帝道:“皇上,臣妾先敬您一杯。”
皇帝沈诺晟端起身前酒杯,淡笑道:“皇后辛苦了。”说罢,一饮而尽。
高敬忠连忙将空了的酒杯斟满,沈诺晟又端起酒杯,对着太后道:“母后,儿臣敬您。”
太后笑容慈祥,饮了杯中的酒,复又笑言:“今儿是皇帝的好日子,你们好好尽兴,不必顾忌予这老太婆。”
皇后道:“母后说笑了。”少不得又与皇帝、太后谈笑几句。
皇后所出的长公主沈嘉嬛带着她的皇弟、皇妹行至大殿中央,恭祝道:“儿臣恭祝父皇万寿无疆。”
长公主不愧是金枝玉叶,又得皇后悉心教导,行动落落大方,淡定自若,一派天家贵女的气度。大皇子沈廷玙似有弱症,生得有些单薄瘦弱,但一双灵动的眼睛透着早慧的光芒,虽然他的生母只是微贱的宫女,但得德妃教导,年仅八岁已经小大人一般成熟稳重。二皇子沈廷琰年仅五岁,长得白白嫩嫩,看着有些憨实,倒也十分可爱。二公主沈慧婧是贵嫔薛莲如所出,年方四岁,长得粉雕玉琢,长相极肖其母。
没有人会不喜爱自己孩子的衷心祝福,皇帝也不例外,沈诺晟看着殿中四个可爱的孩子,心情很是不错,道:“免礼。能得皇儿们亲贺,朕心甚慰。你们的母后和母妃教导得很好。”
四个孩子的母亲自然一脸自豪和欣喜,其他妃嫔的脸色则有些不大好看,到底这后宫的荣光就是那镜中花水中月,谁知道哪天便成了空,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