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川十分清高,眼神飞快在沈光明脸上打了个圈儿,随意点点头,摇着轮子嘎嘎嘎地走了。他腿上睡着的黑猫蜷成个浑然的圆,沈光明看看猫毛,又看看徐子川脖子上厚厚的貂皮,顿觉身上发冷。
他一边走向仆人房,一边默默地回忆舒琅是否说过要给奴隶们发冬衣。
拐过转角,沈光明突然停了。
这段日子虽然又忙又乱,但他每天早晚练习大吕功,丝毫不敢放弃。倒不是怕疼,是想让自己尽快变得厉害一些。林澈的灵牌他也带来了,只要想到熊熊火光里的事情,他就能立刻凝神专注,不再思考它事。
因而他的内力,确确实实有了进境。
沈光明贴着墙一动不动。
府里虽然有武功高强的侍卫,但此处是佣人房,侍卫和舒琅都在敏达尔那头,这边的防卫就疏松许多。
他凝神听了又听,确定在自己头顶的屋瓦上,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来者也是高手,步伐轻盈近乎无声,若不是他呼吸声有异,沈光明也察觉不到。
那人似乎也意识到底下有人,伏在屋顶,没有动作。
沈光明想叫人,又怕那刺客手指戳几下就把自己给解决了,只好左右打量,看是否有可以借力的东西。
正思考着,屋顶上突然传来轻响——那人起身往敏达尔那个方向跑过去了!
沈光明连忙拔腿追上去。他内力有了长进,日日干活也将肌肉锻炼了出来,速度竟也不慢。他还是怕死,不敢叫,只紧紧看着屋顶上那人,在地上随着他跑。
那人越过两间房舍,似是觉得沈光明十分麻烦,脚步虽然不停,手却往怀中一抓,掏出数片闪着寒光的玩意儿。
沈光明心叫不好:这人特么的还有暗器!
他正好跑到一个花园中间,四处都无遮挡,避无可避。
黑衣的刺客回头,数片薄薄的暗器果真朝着沈光明飞了过来。沈光明正好站在一盏灯笼下,烛光将他整张脸都映得清楚。
暗器才到面前,那刺客竟然先发后至,咚地落在沈光明身前,伸手将疾飞而至的薄片刷刷抓进了手里。
沈光明正惊讶着,刺客一把抓住他衣领,把他拖到假山之后:“沈光明?你怎么在这里?”
沈光明:“……你谁?”
刺客将脸上的面罩一把扯下,露出一张颇为英俊但面色不善的脸。
“哎呀!”沈光明喜得差点大叫,“迟当家!”
迟夜白点点头:“是我……”
“多日不见,你还是这么好看。”沈光明愉快地看着他。
迟夜白沉默片刻,又把面罩戴上了:“废话少说,少意盟的人在找你。”
他回忆了一下当日见到沈光明的情景。他记得这少年人和唐鸥一同站在林少意身后,唐鸥是林少意挚友,那么这少年应该是林少意的跟班。迟夜白想到林少意着人画了画像,又专程到鹰贝舍来找自己请求帮助,于是顺理成章地认为沈光明定是少意盟的人。
唐大侠正在帮自己挚友找人。他又确定了一件事。
“少意盟找你找得厉害,有人都到灵庸城里来了。”迟夜白低声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沈光明三言两语说完了,眼里全是兴奋之色:他这下万分确定,自己终于能离开了。
“迟当家,你又为何到这里来?”他问。
“来找为东原王王妃看病的那个大夫,所谓的圣手屠甘。”迟夜白爽快道,“他在哪里?”
“还没见到他。”沈光明随口问道,“你家里有人生病了么?”
迟夜白:“不是我家里的人,是百里疾。”
沈光明顿时一惊:“?!”
大火那夜沈光明有许多事情不清楚,迟夜白便跟他简单说了百里疾的下场。说到百里疾杀了柳舒舒与方大枣时,他惊讶地看到沈光明紧紧咬着下唇,圆睁的眼里都是泪。
“你、你怎么了?”迟夜白不知道沈光明与方大枣等人的渊源,连忙结结巴巴地问。他讲话素来冷漠,此时语气已尽量温柔。
沈光明低下头,用袖子捂着脸,瓮声瓮气地说没事。
他说着没事,袖子却放不下来。好不容易收回去了,下一刻又连忙抬手遮着自己眼睛。
迟夜白知他流泪了,却不知道为什么。他僵硬地抬起手,在沈光明肩上拍了几下,权当安慰。
“那二人与你相熟?”他问。
沈光明仍不敢抬头,顿首以答。
“百里疾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落进郁澜江,被江水冲出了数十里。司马世家的人将他捞起来的时候,只剩了半口气。”迟夜白肃然道,“但他是这件事的重要证人,不能就这样死了。”
司马凤与迟夜白当夜带着自己的人赶来,来得却迟了一点。众人过江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仿似浮尸的百里疾。他浑身是血,陷入昏迷,司马凤立刻着人将他送到最近的一处司马家的产业里安置着。有大夫用药物给百里疾吊命,但百里疾昏迷不醒,用处不大。司马凤便立刻向迟夜白建议,让迟夜白利用他的情报网去寻找传说中的圣手屠甘。屠甘据说有一手能起死回生的神妙医书,他若能救活百里疾,自然可以从百里疾口中问出许多事情。
迟夜白跟林少意沟通之后,林少意也同意了这个提议。百里疾若能活过来,就能说出辛家堡和辛暮云到底在谋划什么。辛暮云自始至终没有露面,少意盟如今还没有经历和时间去找辛家堡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