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州,相距隅江数千之行,石生四人连走足月方才抵达。
甫入城门,石生隔窗望过,只见城榜处一群人流熙攘不绝,内里一个披戴斗笠的身影,揭下榜上张贴画像折入怀中,却惹得周遭围看民众哄笑连连,更有甚者道出“不自量力”之言。
车马愈前,石生合下隔帘,就见童五搓揉肩骨,长舒一气:“呼……连坐车马余月,当真折人不轻呐。”
石生含笑,接茬便将适才所见凭当趣闻道出,却闻童五一言。“青狼寨门已临左近,那城榜张贴不过寇首悬令罢了。”
乍听青狼二字,梁安眼中寒芒骤闪,复又被其深深埋下。
“闻说青狼当家赏钱颇丰,莫非……石兄二人亦是冲此而来?”童五观色细微,自不难看出梁安神态不畅。
“童兄说笑,不过就此说来,似乎童兄并非初至录州啊。”石生苦笑一声,自将说言岔开。
童五心知二人不愿道由原委,是也不在过问。“哈哈,石兄,你二人初临此地,确不知这录州城中有一去处,非但食鲜酒美,内中雅趣更甚教人流连难忘。”
“哦?那童兄可是要自荐作东?”
“常熟以往,想我荷包怕是要为二位所空啊,哈哈哈。”
陈老闭目于侧,耳辩两人话语,自知童五所往,不禁微微低首,叹出一口浊气。
言繁意欢,待到车停马驻,众人下得车来,便见眼前一幢巧致小楼,栏宇着凤飞凰,端是精秀,门中四字娟书“颜不思悦”。
童五在前作首,领着石、梁二人就往门中走去。护门小厮亲现来人精冠华衫,背后又予三名粗衣相随,似为仆众,全将童五比作豪门巨客,殷勤不迭。只待石生临门过近,这名小厮观见其背大刀,连忙阻住,示意卸去兵刃方可得进。
童五起楞,随即留笑赏下一锭金元。小厮双手接过,面上欢意愈浓,俯首躬身直把众人送入门庭方才作罢。
“我竟现下才知此处还有这等规矩,还请石兄勿怪。”童五拱手附言,一派诚色。
“童兄既且不知,我又怎生怪责。却不知此处究为何地,这般端华,实让石生确有自愧。”
说话间,远远走来一名妙丽女子,手握莲灯,着装青减素雅,隐隐透出纤曼腰肢。“诸位,还请紧随奴家一行。”说完便自折引而去。
望着身前女子蝉纱薄羽,石生、梁安面色微微泛红,连把童五拽过,耳语道:“素闻风月女子衣着不实,此番你确带我二人来予寻欢不成?!”
“你我虽交月余,可观我言态焉有食色之相?走吧,入了内庭你即知晓。”童五灿颜,轻晃摇首自乐在前。
持灯女子,引领四人过往前厅细廊,便闻丝竹笙笙。只见偌大堂居,摆放八方矮桌,围拱居中长台。台上七女各抒琴筝萧管,乐乐于心。
四人捡一矮桌合坐,就听石生探首低言:“此处尽生娇艳,当真不是风月之地?”
“哈哈哈,石兄多虑,适才门中匾额已道其涵。”
“颜不思悦?”
“当知名士风雅,可谓‘颜不思悦,美不作欢。’此又何及风月之提啊。”
这时,两名提酒着食的女子行至桌旁,巧闻童五说辞,随即掩道:“公子趣雅,确合鄙馆之喻,奴家愿为探酌一杯。”言毕,回身内阁往去。不多时,此女返与,手中已置托盘。只见其上一樽白瓷酒壶四盅短杯,全无花色着上,极与馆中配饰不合。
女子落入桌盘,浅斟四杯各置人前。便闻遥遥竹蕴恰似琼甘,酒未入口生已教人自醉三分。
……
馆外,护门小厮又见临客,待近清看,一抹忧惧陡升,连忙凑前相迎。
“六爷……”话未说尽,一只大脚已贴面上。混沌中,口鼻扬血飞溅……
……
四人落杯,只觉一丝秋凉侵腹,过喉生甜。
“如此清丽,当如酒中之君,好!”童五裹舌阔喻,险盖琴悦。
“公子豪行,也当谓名士之言。”斟酒女子,畅畅言谈愈显端庄。复又望过陈老,只见眉锁深分。而后,石生转握酒杯,品过半晌,方才道出“各俱千秋”一言,也不知他以何相较。最终,女子置目梁安,只觉这位秀面公子情郁心间,便问:“不知公子品酒何鉴?”
梁安缓缓睁眼,自嘲一笑:“呵呵,在下不过食味牵思,又怎敢妄论一言……”
“啊——!”惨嚎倏起,一条身影直坠堂间,只见护门小厮满面血痕,横躺在地,哀哼连连。
一时,乐声中滞,乍有纷乱。斟酒女子本欲起身前查,可待看廊中走出之人,白衣白扇,霎时面僵如铁,急复落坐桌旁,不再回望。
乐复,已无先前悠扬;声断,仿如寒蝉噤鸣。女子埋首折坐,身却不由轻颤,而与同栗之人,还有合坐梁安,只是他的眼中此已覆血如芒……
“哼,浑不开眼。”白衣男子语调平淡,好像评说他人之事一般。
这时,内阁穿出一名华服女子,手握绢扇。虽已徐娘半老,可体态端秀无盈,想来清华之年也曾倾城。
华服女子莲步上前,揖身见礼,和颜道:“五爷大架,确令鄙馆生辉。此子初涉门户,不识规矩,怠慢处还请五爷海涵才是。”说完,又冷色提声,唤过两名男丁。“将他拖入板房,稍候再予教……”
白衣男子眉头稍蹙,抬手便将其话语打断,对着身后随从道:“既然此子错言,那他面上口齿,亦只吞食而已……将他舌胎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