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真当我不知道?在我得知你内海受创之后给了你多少增进内力的灵丹妙药,你以为我诊脉诊不出你根本就未曾服用过吗?你若不是故意藏起不服,便是将我赠你的药都给了楚凌。”
陆云疏这一句句,恍如步步逼问一般,将萧阑尘封掩下的心思一点点揭露出来。
楚凌似是怔住了,他猛地抬眼去看,只能见到萧阑正拿着那药汤的纤瘦修长的手和一角袖袍。
萧阑的手一颤,一时心虚撇开了陆云疏的视线。
“就算没有苏阙这茬,你也早生做好将这青城门门主送给楚凌的准备了吧。”
“自然不是。”萧阑此时自然否定。
“不是?”陆云疏冷哼一声,“你传位第一年不乏有拥护你的人找你,你却都闭门不见。即便是如今,这楚凌依旧只是副门主,你仍旧是这青城门做主之人。但你却只缩在这僻静一角不问世事,你这难道还不是将这门主之位拱手相让吗?”
“你又不是不知我并非楚旬天亲子,这门主之位本就该属楚凌所有。”萧阑蹙眉回道。
“楚老门主并非如此迂腐之人,他既然能将门主之位传给你又岂会在意这些。更何况楚老门主这些年来一直对你心怀愧疚,那人是个痴人,你若是放软几句话说与他听,他必定会要楚凌收手将这青城门给你。”陆云疏即使今日说这话也并非说与萧阑听,他早已摸透了萧阑的心思,此时这一句句不过都是去说给那坐在一旁的楚凌听。
“我如今不过一个废人,病痛缠身也不用再提,若我上位如何服众。再者如今众人都视楚凌为青城门门主,武功也好,谋略也罢,楚凌都比当年身为门主的我高出一筹,我又何必去自讨没趣。”萧阑自是不知楚凌在此,却犹在耐心与陆云疏回话。
“你便是在自讨没趣。”陆云疏应声下来,“你当我不知你一直在帮楚凌?你当日传位众人不服,你却一人便坐落于这偏僻小院拒不见人便是帮了楚凌大忙。这些年来,你虽独居于此,暗卫依旧效忠于你,他们隐匿在各堂中本该为你出谋划策,你却反倒只用来替楚凌扫清障碍。”
陆云疏不知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瞥眼看向那抹墨色身影。
“而如今啊,这楚凌也不过只是中了个区区小毒而已,便以为是你做的。”
“你对他这百般心思,恐不知他却视你豺狼虎豹。”
萧阑心中不由一闷,不愿再理会陆云疏,一口气将那已经放凉的药汤喝下,“真苦。”
“倒不知是药苦,还是心苦。”陆云疏接过那空着的瓷碗,“你如今还不准备告诉楚凌吗?”
“什么。”萧阑蹙眉,似是有些烦躁。
“你命不久矣之事。”陆云疏轻描淡写地说着。
楚凌面无表情,望向陆云疏的黑瞳霎然冰冷而又凛冽得让人不敢直视。
“这般事情难道还要我大张旗鼓地说与楚凌听不成?”萧阑嘲讽地说着。他不知陆云疏今日到底是怎的,他这躯体强撑四年灯尽油枯虽是他们俩心知肚明的事实,但被陆云疏此时这般似是刻薄地说出来,加之句句都提楚凌,萧阑心中自然也恼怒起来。
“当年若不是你执意救他,又怎会沦落到今日这地步。”陆云疏说道,“你明知自己受下楚老门主那一掌已是让你心脉俱裂,内腑重伤,夺了你大半条命,却还是硬要去救楚凌。你身无内力,受了那剧毒立刻侵入心肺,一双回蛊更是对习武之人自是无大损伤,但加诸你身自是凶险万分。”
“我说舍命二字,自然绝不为过。”
“时至至今,我仍疑你当日是否存着自己正好丢了命把门主之位给了楚凌的心思。”
陆云疏的话语恍若字字掷地有声般,重重砸在楚凌和萧阑的心头。
楚凌望着萧阑的一角身影,墨黑的眼瞳里似是有凝聚的风暴翻涌而起。
“你今日怎的,旧事重提,还是来兴师问罪?”萧阑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眉眼里带着愠怒。
“怎敢,我这还不是替你不值。”陆云疏看出萧阑真的发怒了,声音也平缓了下来,他伸出手轻拍了拍萧阑的肩膀,“你若不想提,我日后便不会再提。“
萧阑抬眼看着陆云疏恳切的神色,轻叹了口气,“没有什么值不值的,终究还是我骗了他。”
“楚涯,楚凌究竟有何好,竟让你对他如此掏心掏肺。”
陆云疏终于问了出来,这也是他唯一想问楚涯的一个问题。
夜色寂静,昏黄的烛光下屋内的三人都静了声。
萧阑张了张口,却并未发出声音,他似乎有想说的,兴许是实话兴许又是借口。但在此时沉寂到似乎只能听到自己羸弱的呼吸与胸腔里空落落跳动的心跳声。即便萧阑心里知道理由,他也无法说出来,因为根本无人会懂。萧阑一时觉得累了,所有的从容淡漠似乎在此时都消散一空了。
他低垂着眼,眼底一尽落寞无力。
这掏心掏肺的人又何止他一人。
何墨将整条命都完完整整地给了他。
萧阑便如同那一朵脆弱幼小的铃兰花,却被何墨用心捧在手心里,甚至是用他的命百般护着。明明这世间有无数条路可以走,何墨却偏偏要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