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由宋秋兰和秦初一两个人一起完成反噬术。书写者的角色由宋秋兰担任,这是她执意要求的,因为生命对于她来说,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秦初一则负责给妖怪做上记号,用镜窥术代替自己的眼睛跟随妖怪寻找那个神秘的咒术师。
而我,成了照顾小孩的那个多余的人。
不得不说,变成婴儿的赵铖看起来比之前可爱多了,小家伙也不哭也不闹,十分明白我们面前要做的是什么,长长的睫毛垂在大眼之上,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不过他的脸很白,没什么血色,这就是他与正常孩子之间的差别吧。
接下来,就是实行反噬术的时刻了。
宋秋兰与秦初一相对而坐,面前分别摆着软面抄和一面手掌大的小镜子,两者之间相差大约半米的距离。放置软面抄的地面上,用毛笔密密麻麻写了一圈咒语,包括宋秋兰手中的笔,也被画上了各种符号。这些符号之中有一个我非常熟悉,就是一个像眼睛一样的图案,秦初一曾经将一个类似的图案写在符纸上,接着便能看清楚鬼怪的身影。
而对面的秦初一,眼睛紧紧闭着,盘腿而坐,两手放在胸前,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结印姿势。他的眼睑之上,也画上了咒语,这是我刚刚照着他的话,帮他写上去的。
从他知道软面抄之事开始,就没有再跟我讲过一句话,连眼神的交流都没有。我不知怎的心里十分不安,这种不安不是平时丢了东西那样的失落,也不像考试失利之后的那种后悔,而是好比心脏的血液被放空了,却还要依旧努力跳动。
这种时刻,没有时间留给我抚平伤痛,我只能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努力撇开这件事不去想。尽管如此,拿着毛笔在秦初一白嫩的皮肤上写下每一个符号的时候。看着他脸上曾经无比熟悉的睫毛、眼角,我的心还是像锥子刺一般疼,差点手一抖就画歪了。
放在他面前的那面小镜子,正中也画上了同样的一个眼睛符号。四周依旧写着各种咒语,另外还用一张黄色的符纸垫在底下。完成了这一切之后,最后由我将香灰洒在他们身旁,形成最后一个大的圆圈,制作一个简单的结界。我则做外一旁。不用担任何风险。
这不公平。
随着秦初一嘴唇轻启,经文般的咒语开始从他嘴里流泻而出。这像是一个信号,听到这个信号的宋秋兰开始执笔,在软面抄上迅速书写字符。
“哗哗,哗哗”
随着她书写速度地加快,那段距离半米的地板之上,开始变得潮湿而黯淡起来,有如一个水渍一般,逐渐从中心向外周扩散。
水渍一般的痕迹逐渐变黑,直至形成墨迹般的深黑色。这团深黑色之中突然开始冒出一个又一个气泡。从我这个角度看去,仿佛是一团煮沸了的黑水,在不断地翻滚着。
接着,一个半圆形的脑袋从这团沸腾的黑水之中探出来,扭动了两下,最后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头顶上长着人类五官的脑袋。就在那个脑袋逐渐从木板底下生出来之际,四周的符咒仿佛都像有些生命一般,从地板上腾空而起,像一条锁链一般环绕在那颗脑袋的四周。眼睛一样的符号掉落在鬼怪的头顶,发出一阵淡淡的蓝光。
突然之间。怪物像是解除了束缚,从地板上一跃而起,怪异的眼睛巡视一圈后,向着旁边半开的窗户直直地飞了出去。那是一个长着人的脑袋。蜈蚣身躯的妖怪,密密麻麻的足肢看上去就像人的腿一般。后来秦初一才告诉我,这个妖怪叫做若足。客死他乡的旅人曝尸荒野之后,回乡的执念逐渐幻化成的一种妖怪。
随着若足的飞出,房间里产生出一道劲风,吹开了秦初一搭在额头的发丝。我赶紧捂住怀抱中的赵铖。他现在十分虚弱,不能受到一点点冲击力。
秦初一不为所动,依旧闭着眼睛念动着咒语。画在镜子上的另一只眼睛,此时开始微微泛起蓝光,随着蓝光的逐渐消失,小镜子上慢慢显示出电影一样的景象,那就是掉落在怪物头顶的眼睛图案所看到的画面。
镜窥术所用的原理很简单,但也有很大的风险。施术者将自己的眼睛暂时寄存在符咒之上,然后符咒所经过的地方,就能被施术者的眼睛所看到。这样不需要施术者走出半步,就能看到想看的东西,十分方便。
但万一在符咒被解除的前一秒遭到了破坏,那么施术者就会付出失明的代价,这对于一个把眼睛比作心灵窗户的物种来说,是十分痛苦的。所以随着若足的离去,我时时刻刻都在为秦初一揪着心。
若足的速度很快,视野是由上至下的,我几乎认不出它究竟飞向哪里,但可以肯定,它的方向是朝北的。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之后,若足突然放慢了速度,最后停在了一棵树上。
这棵树附近光线十分昏暗,没有灯源,只剩下微弱的月光。借着这微弱的光线,树下的东西还是能够分辨得出一二:一块块几乎一模一样的大理石板,上面贴着各种各样的黑白照片,被死板地一个一个放在一起,隐隐约约还看得见石板之前放置着干枯的花束。剩下的便是一片死寂。
“北楼公墓……”我喃喃自语,预感到事情的发展不太顺利。
若足再次起飞,这一次,它停在了一块墓碑前。墓碑上,是一个中年妇女的照片,带着一副圆形眼睛,皮肤偏黑,眼睛小而圆,鼻尖上有一颗淡淡的黑痣,笑得很勉强,仿佛拍下这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