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回
李承乾微环起手臂,怔怔望着胸口。
抱过她一次的他知道秦英很轻,却没有想到此人如此容易倾倒。
当秦英猝不及防地跌进他怀里,与她贴得极近的他耳根也悄悄红了,只是秦英心神乱了,没有多余精力去观察李承乾的窘迫模样。
李承乾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回味了一会儿,怅然自己最后还是没有让秦英拿了药膏。
他慢吞吞地整理好被单和袍子上的暧昧褶皱,然后唤了宫人服侍自己就寝。
这一晚他睡得格外安稳。
旦日辰时初刻,李淳风按时出现在了丽正殿旁的花树下,来接秦英述职。
些微闷热的西风拂起了他鬓间的发丝,他抿着唇角挽到耳后,惹得东宫间行走的官婢躲在远处掩嘴议论。
抱着殿下换洗衣物的小官婢惊讶道:“那位郎君是谁啊,竟然比殿下还要好看?”
在东宫资龄已久的官婢皱眉看她一眼,道:“殿下现在还没长开,他两者怎么能够互相比较?”
“谁认识这官服的品阶……”尚且还没有被迷惑了神志的年长官婢严肃道,“丽正殿一向不出入外臣,他到这里是有什么目的?”
可惜其他人没有把这话听进去,一个人捧着脸双目发光地道:“啊,他看过来了。”
几个官婢私底扎堆谈论着自己,李淳风当然能感觉到。
他转过头面向她们所隐藏的灌木丛,露出如沐春风的笑颜,似乎对她们的憧憬状很是享受。
因睡眠不足而眼睑微青的秦英悠悠地转过了回廊,从李淳风身后走出来,调侃道:
“李太史的仙姿折煞了丽正殿的所有风景啊。眼皮子浅的官婢可都是在眼巴巴地偷瞧着你。”
“嘿。”李淳风低笑了一声,“你这是在损我还是夸我?”
她摇摇头,看似态度诚恳地说道:“……你随意猜。”
他无奈又好笑般瞥了秦英一眼,施施然地走在了秦英前,为她指引到翰林院的路。
此时围观于暗处的众人都哎声叹息,那个貌比潘安的郎君不是来办差事的,只是要和秦大人一起出行啊。
“昨夜没睡多长时间吧,你要选在今天到翰林院述职,怎么还把自己搞着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不会是因你听说,翰林院里净是些怪人吧。”等绕过了宫人们的诸多耳目,他才挑起话题。
秦英快跟了两步,与他并行时接话道:“我昨天过得糟透了,哪里还睡得着。”
李淳风啧啧叹道:“你说来,且让我八卦一下。”除了天文律历,他最热爱的便是算学推演了。从因求果,返果及因。他可以兴致勃勃地用周易八卦算上大半天的规律。
八卦一词的引申义,便由是而生。
秦英并非嘴巴严实密不透风的那种人,也不把自己的私事当做私事,便将昨天中午跪罚的事情讲了轮廓。
听完秦英的一番牢骚,李淳风不满地嘟囔道:“雷声大雨点小,连起课卦算都不值得。”
她冷声回道:“你若方便,不如帮我算算太子殿下成为断袖的可能是多少。”
他呆愣了片刻,才知秦英说的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昨天进丽正殿时无意撞到,太子殿下和宫侍亲热?”
秦英抬起头狠狠瞪了师兄几眼,问道:“——你这样荒诞不经师傅知道吗?”
李淳风好奇心大作,他掰着手指掐算了片刻,最后玩味地对秦英笑了笑:“你不用说,我已经猜到个八九不离了。”
他少年之时在青羊肆拜了袁老道为师,学天文律历及数理推演。袁老道看他是个稀有的道学之才,便把看家本领悉心传授给了他。
当时李淳风年纪不到,领悟不了太过于精深的道。只是先将大串儿地理论背下来了。日后时不时地回想,每一次都有新的感悟。
及至今日,他也不负袁老道的厚望,算学功底已近大成。无论是筹算还是手谈,皆不在话下了。
这次他不过草草地算了一下,就晓得秦英的红鸾星被太子扯动了。
秦英苦着脸哼哼两声:“他若真是个断袖,并且动辄纠缠于我。以后我如何在东宫立足?我是太子侍医,总不可能避而不见。”
“所谓断袖嘛,大抵是图个新鲜,过不了多一会儿就会生厌。”其实李淳风没见过活生生的断袖,更没有类似的经验谈,只满口空话地安慰她,“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
你说得倒是轻巧。尽管你上能窥测天运,下能勘破地理,终究也拎不清中间纷杂纠葛的人事:秦英心想道。
李淳风随手揉了揉秦英的童子发髻,道:“与其担心未来,还不如顾好眼前之事呢。提醒一句,翰林院就快到了。”
她了解翰林院是个什么地方,此时却配合地故作惊讶:“怎么?翰林院还能将我生吞活剥地吃了不成?”
李淳风严肃地道:“……说不准。你听说过坊间的歌谣没有?掖庭宫、翰林院,垂髫入内白头还。这两个地方进去容易,想彻底抽身却是难比登天。”
秦英心里不高兴地想,师兄你就仗着自己德高望重唬我吧。
韩林院在太极宫外廷的北角【注】。穿过花树掩映的园林,有一道很高的宫门隔着,位置并不明显。
李淳风递了鱼符出去,值班的千牛卫长眉眼带笑地放行,表情还带着戏谑的味道。
秦英走在李淳风的后头,并未受到严格的盘查。她经过宫门的时候,听一个千牛卫感叹道:“太史大人果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