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回
白大郎思索着,自己带太子殿下的侍医过去有备无患,便答应了秦英的请求。
秦英心下初定地点点头,错开身子让出了道路。
他们两人顺着简省的小路在太极宫中穿行,经过了两道大小宫门,终于来到了两仪殿的廊下。
此时廊下的阴凉处还三三两两地坐着几位官员,正在交谈。
天气无端地闷热,他们却还一丝不苟地保持着礼节,举手投足间未见分毫不耐。
萧萧太傅也在其列,他看上去精神有些不济,整个人都透着颓唐的气息k淙缓团匀艘话愎蜃牛双手却搭在腿的两侧,似乎是謈抛派硖宓闹匦摹?
秦英知道自己不能跟随白大郎拜见萧太傅,就远远地站在两仪殿的十好几重台阶边,静静地候着。
只见两白大郎弯身做礼,与萧太傅低声耳语几句,萧太傅便勉力站起身来,亟亟地往台阶处去。白大郎见太子太傅力有未逮的模样,连忙引了白毫拂尘,让他扶着自己慢慢走。
秦英目光落在白色玉阶上,没有发觉自己身后多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秦大人最近官职不降反升,果然是好福气啊。”侯君集一边笑一边恶意地低头,凑近秦英的后衣领,轻轻吹了口凉气。
她的心里越发厌恶这个人了,板着脸往前走,躲过侯君集轻佻入骨的挑衅,撂下了一句话:“太子殿下药锅里含有朱砂的事情,最好别让某知道是你派人做的。你我恩怨难断也就罢了,不要牵连到其他人。”
侯君集身法诡谲地近了她的身,问道:“那么梅三娘,秦大人该作何解释?”
秦英转眸瞥了他一眼,目光极尽漠视,没有类似于恼怒或者悲哀的情感:“她对秦某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某绝不会因为一点儿私事就将她推进火坑里。您因她受伤,与秦某并无任何关联。即使某无比想让当朝的兵部尚书死而又死。”
“——你为何恨我?”他沉默着想了片刻后道。
侯君集视线内的秦英哼笑了一声,再不答话,拢着袖子与白大郎汇合。
上辈子,秦英是因他而死。这辈子,秦英对他有敌意是自正常不过的事了。
看那罪魁祸首穿着三品官服装模作样地游走于太极宫中,她就觉得很是不爽,却不能明晃晃地表现出来。
然而仇敌间总是有着非同一般的默契。
他们不必依靠言语行为,便能察觉对方隐藏至深的,名为厌憎怨恨的心情。
侯君集上次在早朝前与秦英发生口角,就是因为这个。
萧太傅年事已高,白大郎一直注意着他的面色,就没有分出精力观察秦英,于是并没看出她行步时的摇晃。
路上白大郎向萧太傅嘱咐着什么,秦英没有去听,心思缥缈到了旁处。
她从昏迷间清醒过来,就一直在猜谁才是幕后主使。
秦英把前朝后宫的人脑补了个透底儿,总觉得他们没有理由借由汤药,去害太子殿下。
今日侯君集最初讲的那句话别有深意,秦英联想到他一贯担便只顾结果不看过程,后背忽然起了一阵寒颤。
若将下毒之事和侯君集联系起来,就说得通了。
侯君集想对付秦英,便贿赂药童给太子的药锅下了朱砂,这碗带毒的汤药由秦英呈向太子殿下,太子的身体出了什么意外,秦英便需负责。陛下追问起来的话,秦英只怕会被剥官削禄、再关进大理寺狱受顿皮肉之苦。
只可惜秦英误打误撞地喝下了太子的汤药,代替李承乾四肢痉挛、脾胃锐痛。李承乾逃过一场中毒的折磨,秦英也逃过了一场严厉的责罚。
她不知不觉地跟在白大郎的身后,来到了两层而建、琉璃瓦盖的御书房。
这是陛下除了两仪殿外最经常待的处所,用的装饰必然是比一般官署富丽些。
白大郎朗声对里面通传一声,扶了萧太傅进门,又回首道:“午时日头正烈,秦大人不进来呆着?”
秦英迟疑了一下,最终在侍卫们的审视下迈过三层白玉阶,便听耳边断续地传来李世民的话语。
“……记得你八岁封太子,四年来,我第一次对你失望。你背不过书、写不好字,我都没有发过火,因为觉得冠有太子名号的你还小。
“十二三岁的年纪,就敢背着我对大理寺囚用私刑,长大你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你刚才倒是找的好理由。因侍医中毒而万分焦躁,听闻大理寺内扣住了下毒者,想尽快追查出幕后主使,才不遵律例动用私刑。侍医和唐律孰轻孰重,你能否分清楚?你若想不清楚,叫我百年以后如何放心把这李唐传承与你?”
李世民一肚子的气现在消了大半,他放缓了声音揉着眉心,和自己的长子讲道理。
这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秦英忍不住站在陛下的立场,默默地表示赞同。
她的小命对自己而言虽然贵重,可还是比不过任何一条律法的。
此时萧太傅跪在书房的中央,哆哆嗦嗦地叩首道:“太子做糊涂事情乃是由于臣教导无方。臣百死莫辞。然而殿下身体依旧抱恙,不能再跪下去了,陛下大发恩慈,就暂时宽恕太子吧。”
秦英听罢转过目光,看书房南角挣扎着跪了个熟悉的身影,心不由得紧了紧。
李世民赶忙挥手唤道:“萧太傅先起来。召太傅至此,只是想让你知晓,此子有多么不让人省心。本来是想等他身体大好再令太傅教书的,不过看样子,这功课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