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回
秦英扶着自己头顶的幕篱,暗暗叫了一声苦。让她故意让高宜屈居明经科的探花郎。这不就报应来了。穿女装遇见谁不好,非要好巧不巧地遇见做杏园探花使得高宜。
骑在马上的高宜,还不知自己无意间冲撞的就是秦英,撩开下摆作势要下马行礼,给两个小娘子道歉,结果他脚下的马镫子一动,勾住的丝线越扯越长,竟然把秦英遮面的那关键部分扯地脱线了。
适逢秦英略带慌乱地抬头看向他,高宜在惊鸿一瞥之下,发现她和秦英莫名神似。
秦英抓紧了竹编的幕篱沿角儿,手指渐渐用力,只把自己的指节攥地苍白。不知为何她有种在他面前无所遁形的感觉。
她害怕高宜认出自己的这幅女装扮相,之后当着郑如的面儿揭穿自己。
“不知小娘子姓甚?”高宜疑心大起,鬼使神差地问着秦英。
“裴。”秦英沉默了一会儿才勉强从齿缝儿里挤出一个字来。她刻意拔高了自己的声线,期望这样能够迷惑他一时。
她的态度落在高宜眼里却是不同了。遇到了幕篱被掀开一边的惊变,还能够泰然不惊地回话一个陌生郎君,这个小娘子还与秦英某些表情重合,总的来说让高宜有些失神。
郑如不知秦英为何会与高宜说话,虽然只发出了一个字音。在她所受的家教里,身份矜贵的女子是不该和外人交谈的。
目前百思不解,但是她知道不能和郎君相近,未嫁人前名声是最重要的。郑如拉了拉秦英的袖子,示意她们回避开杏园。
秦英愣愣地收回自己向上望去的目光,从善如流跟着郑如摇摇晃晃地走了。
高宜下马道歉还未成行,两个小娘子便已经快步离去。眼瞧着秦英的石榴红裙摆从眼帘之中淡去,高宜默默对比了一下高句丽和李唐的娘子,觉得李唐这边的美人要矜持娇贵地多。
一开始是郑如牵着秦英,后来秦英脚程忽然加快,反而将郑如拉着了。等甩脱了来自高宜的那道视线,秦英长长舒了口气。
身边的郑如弓起了腰,扶着膝盖不停喘息,从小就被娇惯着长大的她哪里受过这种疲倦劳累。等缓过来她将自己当做秦英的姐姐,普及了很多贵女应有的常识。
比如不可和本族之外的郎君贸然说话,交换名姓都不可以。
秦英低下头看着比自己稍微矮点儿的郑如,无奈地揉着自己的衣角道:“我晓得了。”
郑如没看秦英的神色,自顾自地捧心喃喃道:“刚才的郎君想必是荣登新科的郎君吧……那匹白马真俊真好看。”
秦英记得簪花娘子的花侍涟漪,对自己男装犯花痴的神态,而今郑如的表情和涟漪相差无几,秦英闻言哈哈哈地笑道:“我知道你其实想说郎君真俊真好看。”
经过郑如这么一打岔,秦英也就把自己女装扮相被高宜识破的担忧抛在了脑后。
反正她怎么翻来覆去地猜测,都不可能像昨天似的,直接拿了问题找高宜索要答案。
以高宜那非同一般的心智,只要秦英给他开个头儿,他就顺藤摸瓜地寻找到秦英不愿让他触及的真实。
两者结伴在曲江畔逛了一圈,又路过了无漏寺。
秦英还记得三年前的这天,自己独自在曲江游玩儿,人来人往就在熙熙攘攘中迷了路。最后是走到了无漏寺门口,问了如七怎么回去。
那是她和如七的初见。没有任何的立场,也没有决然的对立。彼此的印象若能只停留在初见,该是一件多好的事。
秦英站在山门之前,静静看着那破败的寺匾,生出了一丝复杂难言的感情。
“怎么了?”郑如奇怪秦英为何迟迟不走便问道。
“我想去里面看看。”她说着就去扣了看起来很不挡风的门。
拜过了每一个大殿的塑像,见过了客堂所有的僧人,她觉得有些好笑。
为不可再成为朋友的人缅怀至斯,她何时变得这么软弱。
佛门将她视为洪水猛兽毒蛇虫蝎,一切佛寺都暗中规定了,秦英以及西华观道人免入。然而她换了一身女装,恭敬下拜又施了些香火钱,只看满寺的僧人向着自己慈颜相向。
——佛门不是宣称众生平等吗?为何待我偏颇如是。
就像满口仁义道德的人,背地里杀人放火无所不为。
秦英回席之后装出了淡定样子,没有遭到簪花娘子的盘问。
第二天下午秦英在西华观给道人们讲道义,高宜坐在最后头饶有趣味地旁听。秦英从头至尾都没看他一眼。然而事后高宜借着自己对道书讲义有疑的由头,漫不经心地问她,是否有个裴姓的表妹。
秦英斩钉截铁地否定。
阳春三月是个春风荡漾的好季节。
李承乾在东宫闷地极其无聊,三天两头就心里念着想见秦英,可惜被阿耶管得太严,无论是溜还是闯都没法子出去。使了小性子闹了两次,非但没有得到阿耶的心疼,反而多了两个夫子。
过去是萧禹担任太子太傅,如今还有太子太师和太子太保看着他,心里想闹腾也再翻不出风浪来了。
三月中旬,备受陛下宠爱的长乐长公主开始议亲。还没敲定亲家是谁呢,李世民先和长孙皇后把嫁妆合计好了。
具体的数目传到了朝中就引起了一阵短暂的争议。
挑子还是由不作不死的魏征搞起来的。魏征道,长乐长公主比太上皇的长女永嘉长公主,嫁妆多了将近一倍,然后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