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回
萧瑀是个很有修养的。
尽管他对秦英和李承乾沆瀣一气很是无奈,可担着太子太傅的名头,尽职尽责地将这卷帛书念了一遍,囫囵吞枣地讲了生僻字的意义,布置好抄写功课就脚底抹油地走了。
杜荷一边收拾桌案上的纸笔,余光一直往李承乾身边飘,然而秦英就坐在李承乾的对面,不免被波及到,倾身不以为意地帮太子殿下挡住视线,再顺着杜荷隐晦的目光瞪回去。
这是她亲自煮熟的鸭子,凭什么让别人窥伺。无论娘子还是郎君统统不行。
李承乾眯眼瞧着秦英的侧脸,那微微鼓起的腮帮子确实像揣了包子,却不知她为何对杜如晦家的遗幼子生出敌意。
或许是秦英护食的态度很是坚决,太子伴读们都没有像往常似的,下了学与他说两三句闲话,远远施礼后抱着书袋结伴离去。
杜荷磨蹭着站起身,虽然挪着脚却在一步三回头,后来险些被显德殿的门槛绊了一跤。
秦英冷眼看他的身影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悠了,转头以缓慢而犀利的语气审问起了太子殿下:“——你是将断袖之癖发挥到杜家小郎君上了吗?他为何对你依赖成那副样子。”
李承乾挑眉露出浅笑,心里有些惊喜她竟然会为自己吃醋,然而故意要装作不太在意,抬手拾起桌上的两卷竹书,还有上午所习的帛书,收进书袋里道:“我哪里有断袖之癖?”
她用鼻音哼了声:“一年前你在萧宅可承认过。”
记得自己当初在大理寺堂上,为两个小药童翻案辩护,结果惹了李承乾不悦,出了大理寺想上车去兴道里,却和李承乾同乘一车,不小心扑倒了他,唇碰到一起。
还有更倒霉催的,她找地方午休时进了李承乾的房,睡醒就看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他的脸一寸寸地凑过来时,秦英慌不择言地侧头想躲远点儿:“殿下您断袖吗?”
仿佛话语不足以证明他是否断袖,他直接吻上了她的耳廓。
秦英和李承乾在萧宅的相处那个日夜简直不堪回首。
莫名其妙的拥抱,突如其来的亲吻,还有……他竟然当着她的面儿脱湿了的外袍。若这些还不够刺激人心,最后一个打击让秦英神魂都失守了:他问秦英洗的胸带是做什么用的!
那一瞬间她很想将晾在树下的胸带揣进袖子里夺路而逃。
如今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轻易撩拨起秦英火气的轻佻话语:“本宫只对你断袖,秦大人放心好了。”
秦英吞了吞口水,很想一巴掌捏死他,报自己刚才被他打脸之仇。
但是想了一下自己用三十年修行才换了他腿疾痊愈,谋害太子殿下什么的还是算了。
正在别扭地闹脾气的时候,秦英的右手腕被李承乾的手越过书案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带着一点如玉的凉意,让秦英浑身的血液,都从两者接触的这点缓缓地平和下来。
“还疼吗?”李承乾把她的右手腕移到案上来,看着她那道不经袖口遮掩的掌心伤痕,那副执着的神情像是要把她的伤刻在心里,缓缓低声喃喃道。
“不太疼。”秦英皱起眉状若认真地回答道。
他的手指从她的手腕往虎口上摸索,闭了闭目叹息道:“正如你治愈过我的腿疾,便不愿再让我沉疴在卧;我让纥干承基跟着你,便不愿再让你受一点伤。”
秦英被他戳破了自己的那点儿心思,脸上升腾起了两道红晕,沉默了一下才开口:“殿下转开话题的本领很生硬。”她还没准备现在和他冰释前嫌呢。
孰料李承乾根本不吃她那一套,顺着自己的思路剖白心迹:“你不该用命去赌。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做冒险之事前考虑考虑牵挂于你的人。”
她吐了吐舌头没将他的语重心长当回事儿:“你说教的本领倒是完美继承了萧太傅。”秦英觉得自己每次做事,都经过了深思熟虑。若让她再来一次也会如此选择。典型的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见了棺材也不掉泪,未来更不会去怨天尤人地后悔。
然而下一秒李承乾俯下头,沿着她的虎口伤处逐渐吻过了掌心,甘醇如酒的酥麻之感,让秦英不由得神游起来。她浑身激灵了一下,接着触电似的缩了缩手,但他更加用力地握着她的手腕,不让她挣脱自己的桎梏。
“秦英,秦英。”
他望着她的下巴喘息道。这个名字让他的心备受折磨,他却根本不想忘记她或放开她。大概上辈子他欠了她一整条命,这辈子她才会一次次地以满不在乎的态度惹他伤情。
她好容易清醒过来,哭笑不得地道:“殿下是在为我叫魂吗。”
结果有一滴滚烫的泪落在自己的掌心。这下她什么俏皮话都说不出来了。
秦英哭的时候不喜别人安慰,于是别人哭的时候也不知如何安慰,默默地看了他的发顶一会儿,用左手梳了梳他有些散乱的发髻,尽量用柔和地口气道:“你今年已经满十五岁,别哭鼻子了好不好。”
李承乾闻言收起哭相,拿秦英的袖子抹了把涕泗横流的脸,心里很想把作者蘸酱吃了,竟连船戏都不甜蜜地开。
他抬起头来,手上施力将秦英往已经空出来的桌案一拉:“你是本宫的侍医,本宫心情不好你得负责哄哄。”
秦英侧伏在了小几上,就像一块横陈待餐的肉,她不忍脑补自己接下来会被如何吃掉,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能不能换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