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回
天帝面对轩窗眺望着半掩碧纱之外的夜景,此时转过身来看了阿琢一眼,走到榻沿撩开层叠浅金云纹的帐幔,低声道:“心念一派散乱,为何还要硬闯云水桥?为了进宫居然还用一对龙凤枕吓住了我遣守在外的书吏。”
阿琢垂着头十指交握不答话。原来是陛下拦着她进宫,倒是自己起心不正错怪了漓珠。
他见她默默不语的乖巧模样也不忍训斥,继续道:“你憋着一口心气强登云水桥,导致脉象不稳后来昏睡了过去,我回宫后寻见了你,将你放在这里休息静养。谁成想你一下子从早睡到了晚。”
她知道了自己为何会呆在他的寝殿躺在他的软榻,面色有些讪讪地道:“陛下如此待我,漓珠会不会吃醋?”
天帝轻描淡写地道:“没有宽宏大量可不配为我的天后。”他和漓珠相处了短短几次,没有瞧出她的性格有任何瑕疵。于是他就以为她不会吃自己徒儿的醋。
阿琢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了鸠占鹊巢的感觉,沉吟了一下道:“留在辟时殿过夜终究不妥,还请陛下送我回绣院。”
“你乘夜而归,还不知那些天女要如何念我。”天帝面色很是不虞。
这百年间他没有去过几次绣院,然而每次一去都会引起在此轩然大波。施了收敛身形气息的术也会被认出来,被她们一窝蜂地簇拥着感觉并不良好。今夜已经到了子时,天女们都睡下了也没有几个人会顶着困意缠着天帝。他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其实他并非惧怕那些天女而是惧怕掌事瑞香。她和老天帝乃是同辈,唠叨起来天帝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阿琢闻言瞪起了眼眸:“若我明早再离开辟时殿,岂不是完全没有清白可言?”
天帝伸手去点她光亮的额头,之后长长叹息道:“如今已经子时三刻了,你怕呆到后半夜,师傅会吃了你不成?”若他对她有别的心思,她焉能安然地睡上一天?
“不怕。”阿琢脸上陡现两团红晕,生硬地挤出两个字来,回答细若蚊鸣。
忽然她的胃不争气地叫了,阿琢连忙去捂自己那丢人现眼的肚子。
天帝将目光移到她左手所放的地方,想到自己的徒儿睡了一天还没吃东西,应该是饿地狠了,便起身去小厨房为她做宵夜。有个徒儿当真和养个闺女一样,时时刻刻操不完心。
过了没有多久阿琢就看丰神俊朗的天帝,提着一只和他很不相符的四角食盒进殿。这沉香木所做的食盒,将他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凡气质破坏地一干二净。
阿琢记得天宫中的小厨房从来是个摆设,常年累月不开火,连个看管的宫侍都没有,陛下半夜从外头带回来食盒,莫非是到小厨房扫洒一番,还亲手埋锅做饭去了?这么一想她打了个哆嗦。天帝一直是君子远庖厨的人,这次进厨房绝对难为他了。
带着满心感动打开食盒,里面搁着暖糯清粥一碗,栗子和粟米为馅的烧卖两只,五色豆子为料的肠粉三个。
“这么丰盛,不是宵夜而是早饭吧……”阿琢不知死活地将腹诽吐露出来。
“废话再多就让你一个人出宫去。”天帝眯着一双冷如寒星的眼道,将一双筷子塞进了她的左手里。他不光知道阿琢打化形之后就怕黑,还知道阿琢是个左撇子。
阿琢识趣地低着眉下箸动筷。天帝长期辟谷服食,就陪着她坐在榻前的小几上,看她风卷残云般迅速将食盒里本就不多的宵夜消灭干净。
等吃到半饱,睡了一整个白天的她再睡不着,讨好似的拉了天帝的袖子,和他胡诌八扯半个时辰,才被满面无奈的天帝叫到偏殿修习静坐。
偏殿的布置朴素至极,西边挂了佛经,东边挂了道卷,南边挂了帛画。
阿琢抬头定睛看去,发现这张微微褪色的画居然是当初他在书斋画的梅花。
天帝没有规定她面向何方静坐,阿琢便朝着南边的墙壁盘腿坐下,闭眼以后怎么都静不下心来。只因她的脑海里来来回回地飘荡着他画梅花时的仪态形容。
等到卯时一刻,陛下唤她出偏殿吃早饭。食盒里的饭食确实比宵夜的档次要高处一些。继阿琢的心沦陷以后,阿琢的胃也沦陷了。
用完饭天刚好初亮。她辞别了天帝出宫,回到绣院之时被瑞香逮了个正着。不过出人意料的是,瑞香知道她彻夜未归犯了大过,却没有让她像小时候一般到平心堂跪着。
阿琢小声地向瑞香道明自己在辟时殿过了夜,之后一溜烟地跑了。
回霙馆的门给她留了个缝,此时牡丹仙子还没起,阿琢轻手轻脚地走进了自己的厢房,合衣卧在榻上装睡。
辰时牡丹仙子洗漱完毕,去隔壁兴致勃勃地找阿琢了。从对方口中得知她在天帝寝殿呆了一天,牡丹仙子抚着心口啧啧道:“有这样好的机会却没能攻略陛下,你也太失败了。”
“哪里是我攻略陛下,明显是陛下攻略我。”阿琢双目望着头顶的秋香色绣帐叹道,把不等牡丹仙子问,就将两个人昨天相处的细节和盘托出,最后提纲挈领地总结道,“漓珠若知道这些大概要气死了。”
牡丹仙子哈哈大笑起来,之后想起什么似的正色道:“你绣的那对龙凤枕含义有问题。陛下是天人中的龙脉,而漓珠是西海龙女。你不应该是做两个龙枕吗?”
“送出去的礼泼出去的水,我反正不改了。”阿琢连连摆手道。
牡丹仙子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