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国舅很会察言观色,瞧出李世民神色隐约不悦,便没有像往常似的附议高士廉。
“改革一事稍后再议吧,众爱卿若无事启奏便退朝。”李世民遣散了殿央跪着的人道。
秦英看完一番热闹,便在一片井然有序的步履声中走出了两仪殿。她丝毫不关心冬至祭天的祷词是否要改革。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她现在想的只有满腹算计。
盘膝坐在了两仪殿的廊下,她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潮汹涌攒动,感慨这朝堂明面上和暗地里都不太平——做陛下的不喜臣子结党结派,然而臣子不结党结派,如何在朝廷偌大的漩涡里自保?
侯君集走过秦英所在的位置时,特意蹲下道了一声秦大人好眼力,便绕到殿后去参加小朝会了。
秦英没为他毫无营养的话,浪费自己的精力揣摩话外之意,只是半合了双目,等高士廉开完小朝会,再请他到翰林院叙话。
那天苏桓和欧阳大人来兴道里,秦英便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了。
欧阳大人没有出言反对,便是默许了秦英和苏桓拿着高士廉的把柄交涉。
苏桓看望了秦英回到翰林院,便再次找了缘师合计,要如何联手将高士廉拿捏住。
了缘师是个方外地不能再方外的僧人,然而他的一部分心始终停留在方内,也被秦英和苏桓拖下了水。
秦英在廊下守了大约半个时辰,看高士廉的身影从廊柱后踱步出来。她起身迎到高士廉的对面,低首拱手施礼道:“高大人可否有空闲,到翰林院一坐?”
高士廉稍微犹豫了一下便点点头。他刚回京的时候,便知道了最近有人在朝中和坊间风头正劲,然而年纪不过十三四岁。他当初没有见到秦英便已经听说她的高名。时值秦英在远赴新罗的车队中,高士廉无缘得见这个小子,心中生出浓烈的好奇。
秦英回到了长安,先是在圜丘做了一场轰动长安的祭祀。高士廉和那些坊间中人一起围观,高处的秦英峨冠博带,黑白道袍正在当风,一派凛凛仙姿,让人只是一见便止不住心向往之。难以相信她的年纪能有如此作为。
她之后每天虽然上朝,却没有之前那么夺目耀眼了。高士廉却没有放松对她的关注。因为他已经预见了此人未来十年会有更大成就。他想要亲眼看她,如何一步步地走到更高处。
高士廉默默地站在远处观望着秦英,却从未想过和她搭上什么关系,更没有想过在朝中如高岭白雪般不易亲近的秦英,有一天能主动对自己发出邀约之请。
但他转念便有了判断。今天陛下在朝议间提出了冬至祭天的改革,自己顶了礼部尚书改革祷词的言论,而秦英身为礼部祠部官员,应该是有与之相关的事要和自己讨论吧。
他没有深思秦英为何不请自己去东西市的茶馆,而是要进“世外桃源”之称的翰林院。
秦英见状微笑,露出一颗小巧虎牙,道:“多谢大人肯赏光。”她的第一步计划请君入瓮,已经成功实施了。
“秦大人先请。”高士廉人如其名,乃是善于礼贤下士的,在秦英这个五品官员的眼前,并不摆什么官架子,微微倾身回了一礼道,让秦英为自己引路进了翰林院。
两年前房玄龄和高士廉合伙,将欧阳大人调进了翰林院,然这俩罪魁祸首,却没有去过一次翰林院。事实真是讽刺。
秦英出示了自己的鱼符,将高士廉带到翰林院,一路行到了前院的棋室,轻轻敲了几下门,秦英拉开门退了一步,让高士廉先行入内。
看着棋室的小几之侧已经坐了两个自己不认识的人,高士廉诧异地转眸对身后的秦英道:“秦大人这是何意?”
她换下了官靴关好棋室的门,坐在小几前不答反问道:“高大人可还记得两年前的一场旧事?”
高士廉已经感受到自己盲目应邀,是个不太明智的选择,如今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顶着两个陌生人审视自己的目光坐在秦英的手边,强装镇静地道:“两年前的事情多了去了。”
“与您有关、与翰林院有关的只怕仅有一件。”秦英动作舒缓地执了茶壶,亲自给高士廉斟了一杯温热茶汤道。
苏桓简单地为高士廉介绍了一下自己是谁,然后板着严肃至极的脸道:“两年前欧阳大人忽然从弘文馆学士,变为翰林院长史,此间有无高大人的功劳呢?”
了缘师看高士廉不出秦英所料地在额角处出了一层细汗,再接再厉接着他的话头道:
“欧阳大人在翰林院担任长史的两年中不曾为诸位待诏开过会,不曾为翰林院诸人谋过前途,一味闷在后院的小竹林磨炼碑刻技艺,今天见过的人说过的话,隔一天便忘记了。这与坊间常见的健忘还不太相同。高大人可知这是什么病症?”
高士廉用袖子微微擦了一番汗,深呼了一口气,不让自己在三个小辈之前乱了阵脚,问道:“在座的翰林院待诏是觉得,欧阳大人调进翰林院,乃至精神恍惚不清都与我有关?”
秦英神色认真地摇头道:“不只有高大人一个。”接着她将自己几个月前,趁着出宫沐休的三天中,借萧皇后的名义请房玄龄赴了一场晚宴的事讲出来,并且道:
“那夜宴罢,我有幸将房仆射送到他所住的坊里街口。我问过他两年前朝中发生了何事,欧阳大人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