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回
秦英称病的第三天清晨,如七听说秦英病了,好像情况还很严重,便从义坊赶到兴道里探望她了。
梅三娘让管家将来人带到前院,看如七恭恭敬敬地对自己合手施礼,连忙躬身施了一礼。正视起这个身着袈裟的年青和尚,她越来越觉得此人眼熟。
“敢问法师德号上下?”梅三娘眨着眼这样问道。
“小僧如七,忝任普光寺首座。”如七收敛着目光,规规矩矩地不与女施主四目相对。
“我曾经听秦英讲过你们俩颇有渊源。”梅三娘点点头表示记住了,然后引他进了后院,推开秦英的厢房门,低声通传道,“如七法师过来看你了,就站在门外候着。”
屏风之内透过一声叹息:“请进。三娘先别离开我这里,且为客人煮茶相迎。”秦英的声音有些沙哑,大概是因昨夜咳得多了。
梅三娘刚想离开,脚步一顿,停了下来转过身,倾身换去木屐,在如七之后来到秦英的榻前,坐在红泥火炉之侧,动作熟练地起火烧起了一小锅水,用茶碾子细细研磨成团茶饼。
此时茶还并不普及,只是方外之人和风雅之士推崇。秦英占了前者,在自己的宅子里屯了许多茶,当然,她也安排掌事道人在,西华观的客堂里放了一些从南方运来的新茶,用来招待赏识茶味的客人。
如七施礼道了声有劳,便转过脸目不斜视地看着秦英,踌躇着交握双手道:“前几日见你还精神不错,怎么忽然间生了大病?”他经常在义坊中偶遇西华观主秦英。两个人不怎么交谈,互相施礼便错开了。然而这样匆匆见面便能够让人很是安心。
秦英半倚靠在墙上,双手捧着一卷兵书,不过目光没有停留在墨字上,随意地摇了摇头道:“前几日得了风寒,昨天已经被医官诊过脉,并没有大碍,只是暂时出不去宅子。”秦英毫无血色的唇吐露这样的言语,根本无法让如七信服。
她话语说得轻巧,但如七听罢皱起了眉,又拿出了随身的医箱对秦英伸出手:“可否再由小僧确诊一下?”
秦英面色瞬间冷了下来,原本就苍白的面更加如霜如雪:“……不必了。宫中的医正终究比禅医道医要正统。”她捧着书的手一抖,将自己的手腕藏进了袖中。
她很忌讳不知她真实性别的人为自己诊脉,毕竟她目前还扮着男装,一旦被人以脉象诊出是个娘子,她在朝中坊间便再也站不住脚了。
如七见她犹如小动物般竖起了毛,眼神之中充满敌意警惕,便无奈地缓和了口气,将手收回来,扣上了医箱的盖子:“那好。”
梅三娘不知道秦英为何对如七诊脉的反应如此强烈,但是秦英既然如此,肯定有她的道理,于是她适时将研墨好的茶粉倒进了锅子,便找了借口出厢房,托如七看一下锅里的茶汤,嘱咐他道,等滚水两沸便能关火。
如七向来不会拒绝别人,此时也是从善如流地应着,移坐到了红泥火炉的旁边,也拉开了和秦英的距离。
秦英暗暗松了口气,问起义坊最近进出的都有什么病症的患者。
如七一一应答,真正做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这不厌其烦娓娓道来的态度,让秦英很是钦佩。
梅三娘出了秦英的厢房后,刚走到院子里准备收起晾晒的衣袍,便看婢仆小步行来,对自己通传道:“刚才来了一个自称殿下的人,没有任何验证身份的东西,管家将他拦在宅子门外头了,但他非要硬闯进来。夫人,这该如何是好?”
“……在正门闹起来了吗?”梅三娘看婢仆点了点头,不由得眉目一凛,搁下了手里的袍子便向着前院走。秦英和太子殿下的交情甚深,如今要进宅子的恐怕还真是李承乾。梅三娘想到这里步子便有些发软,然而强撑着到了门口。
梅三娘隔着十几步远,就感受到了李承乾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她曾经在萧皇后的宅子里和太子有过一面之缘,知道李承乾的脾气向来不怎么样,此时跪下来对他施了大礼,先做了伏低:
“宅中仆从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无意之中怠慢了殿下,我代他们给您赔个不是。”
李承乾挑了一下眉头,居高临下地瞧着秦英的正室夫人,恨得牙根痒痒,面上却装大度,应了一声将梅三娘虚扶起来,便问她能否将自己带进秦英的厢房。如今的礼数对李承乾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之前他被秦英在萧皇后的宅子斥过一次,便有意地对待底下的人柔和一些,不过今天他被秦英的管家拦在外头片刻,耐心消磨完全便跳起了脚。
梅三娘低头拂去裙摆的灰尘,不卑不亢地回答道:“适逢家主在厢房内见客,殿下需要到前厅稍等一会儿了。”
李承乾知道梅三娘对秦英而言是个重要的人,给梅三娘面子也就就是给秦英面子,于是难得地保持神色不动,一边迈过秦英宅子的门槛一边叹道:“好大架子。”
秦英懒得问李承乾如何得知自己的住处,唤梅三娘将他带到了隔壁厢房暂做休息。
崔皓下午趁着弘文馆无事,也拿着欧阳大人给自己的地址,来到秦英的宅子里。然而秦英没有见他。
裴寂听房外人声如沸,笑道秦英的人缘很是不错。
陛下听说自己的长子出宫去看望秦英了,才知道秦英生病的事。只能派遣长子慰问了秦英一番,设法将他出宫的事遮掩掉。秦英没有收下李承乾拿的东西,叫他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