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回
晚宴过后李淳风送簪花娘子回宫去,秦英和梅三娘一起安顿了裴寂,也回到各自的厢房各自歇下了。
宅子里的仆从们见家主和夫人的关系融洽,但是迟迟不同房而住,心中有些诧怪,不过碍于秦英的积威并不敢直接问她,最多就是在私底下打两句嘴炮。
梅三娘冰雪聪慧,知道宅子里的小厮仆从对这件事抱有疑惑,过去还巧妙地解围道,秦英很注意养生,行·房会消耗大量气血,于是秦英不为此事。
到了今天,梅三娘才知道自己给秦英找的这个理由是多么蹩脚。秦英才不管什么气血不气血呢。她只图一时之快,根本不顾日后如何。
然而秦英不清楚自己在梅三娘心目之中,已经是个fēng_liú放浪的形象了。她抱着被单卷成一摞,将它当成某个人的身子挨蹭着,进入光怪陆离的梦境。
……
次日秦英上朝以后,祠部郎中将她叫到了自己的厢房,很没有好气地道,秦英的中秋宫宴文案还有大堆问题,然而距离宫宴的时间已经十分短暂了,他只能勉为其难地放秦英一马,不让她重写了。
然而祠部郎中又给秦英规定了任务:组织底下的人查阅资料,拟写冬至的祭天祷词。
每年冬至全国会放七天长假,官员不必入朝,陛下不用批奏。朝臣要陪着陛下参加祭天仪式,这是一年之中最为重要的祝祷典礼了。是旧一年的祷谢也是新一年的祈愿。
冬至典礼的祷词最拗口,陛下已经忍受了四年。今年年中李世民曾对礼部尚书道,争取消除祭祀典礼上祷词冗长繁乱的弊病,使之简单易懂朗朗上口,让围观冬至祭天的都人也能享受其中。
礼部尚书听罢,当天就召集了祠部的上下官员,询问此事能否成行。
秦英恰好去终南山访道了,还是祠部员外郎的他一口代替秦英答应。如今他上了祠部郎中的位,却将这件说着容易做着难的事,一把推到了秦英身上。
“这件差事给你两个月去做够不够用?”祠部郎中曲起手指,轻轻扣着桌案问道。
秦英觉得时间充裕,刚想点头应答,转念却想到了什么似的停顿一下,道:“改革冬至祭天的祷词非同小可,乃是个逾越祖制的做法。陛下的想法通过了朝议没有?”
祠部郎中觉得秦英这小子有些难缠,皱着眉道:“陛下只是跟尚书大人说了一句。”
她双手放在膝盖上,低着眼眸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陛下兴许是随口感叹罢了。若真有改革之心,陛下应先行与诸位朝臣商议此事,再将差事以书面形式从三省批下来。如此我们才能不做无用之功。”
“你竟然敢抗你直属上司的命?”祠部郎中瞪大了眼,第一次认识一般仔细看着秦英。她头上那顶梁冠彰显的是她高人一等的身份地位,还有她那掷地有声的话语权。
秦英不是故意和祠部郎中公然对着干,只是她觉得陛下冬至祭天用的祷词,如今便开始准备为时过早。何况陛下还没有正式在朝议上提出来。
她明白祠部郎中抢先做事,是为了拍礼部尚书和陛下的马屁。然而秦英感觉,这个马屁很有可能会拍在马蹄子上。
祠部郎中安排她做事也是别有用心。若有功劳是他一个人的,若有苦果便是秦英的了。一旦马屁拍错了,祠部郎中能将所有责任撇地一干二净,谁叫秦英才是主负责人呢?
想到此中关节,秦英表示坚决不跳他给自己挖的坑:“没有三省批下来的帛书,也没有尚书大人的章子,恕秦某不能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祠部郎中的手拍在了桌案上,引得砚台里的新研墨汁晃了晃,差点洒到了他摊开的卷轴上面:“我看你这祠部员外郎是不想做了!”
此时秦英不怒反笑,心道礼部尚书气极也是拍桌,看来这礼部官员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或者说他们上行下效。
等看够了祠部郎中的恼怒神色,秦英露出一个谄媚的表情:“要我带着底下诸位官员,去拟写冬至祭天的祷词也不是不可,只是要请郎中大人给秦某写一张帛书,证明秦某所做一切都是有郎中大人的授意,并非是无缘无故浪费人力。”
祠部郎中被她气的连拍桌的力气都无,喘息了片刻低哑着嗓子道:“……你这一旬都不要来礼部官署了。”
这话明晃晃就是带薪留职的意思。
秦英上辈子没有经历过这个,不过呆在翰林院也常听人八卦,外头的朝廷如何云波诡谲。比如前一天某五品官员还参议朝会,第二天便称病不入皇宫了。
当初秦英以为那官员是真的身子不适,后来她才明白“谎称生病”,是带薪留职的另一种说法。既给上司一个台阶,又给自己留了面子。
回想到了装病梗,秦英从善如流地对祠部郎中施礼道:“秦某最近身子确实有些吃不消,多谢大人宽限一旬假期。”
祠部郎中对秦英彻底没有了话语。
他温和着口吻让她跳坑的时候,她言辞犀利神色严肃;他强硬着态度让她离职的时候,她却言辞婉转神色谦逊。他已经看不透秦英了。这个人是有着什么样的三观,为人处事才能做到如此与众不同的地步?
秦英垂着脑袋做礼,迟迟没有直起身子,余光看他没有写帛书的想法,也不多作流连,伸手扶正了头上过于沉重的梁冠,一言不发地站起来,离开过去属于她的这间厢房。
她不觉得祠部郎中的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