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回
秦英出宫的时候暮色还没有四合,夏日的光辉笼罩在头顶。秦英心里很想甩袖子为自己纳些风,不过碍于形象,她还是双手拢着袖子行在横街上。
叫车夫取了车驾,秦英迫不及待进车厢享受着车厢内存有的阴凉了。
晚间回兴道里的宅子,秦英叫车夫和院中小厮,把车里的桃子拿出来人手一个地分了。因自己奔波了一下午却没什么胃口,她只是坐在后院的天井旁,取了冰窖里的酪浆,喝完了一蛊微微泛酸的夏酿,她就回厢房休息了。
梅三娘处理好了宅子里的细碎事务,贴心地敲门进了秦英的厢房,给她按摩了疲惫发痛的肩膀和腿脚,之后婉转地提醒她还没去给裴寂诊平安脉。
秦英恍然才想起宅里的贵客,穿着一身月白色的中衣就去了他老人家的客房。
脉象这套秦英只是粗略知道些,她诊病还是主要靠人的发肤细节,扒拉着裴寂的手,观察了他的面色,又去挽了他的衣袍下摆,查看无虞后她才唤人去拿了调养的方子,到小厨房抓药熬药。
前些日子西华观收的黑铺药材已经用尽了。秦英就叫观中的主事道人去东西两市采办,之后往自家送了一些零碎药头。这并不是秦英假公济私或者中饱私囊。
她事后有往主事道人那里送些私房钱的。
说到私房钱,梅三娘在宅子里掌握着日常收支,秦英的钱还是像两年前似的,归梅三娘保管着。然而秦英每天出门,身上也不是一个铜板也不带的。
梅三娘每天早上都会给她的钱袋子里放二三十文,作为她应酬之用。秦英不怎么都请同僚喝茶,所以每天都能省下些钱,而梅三娘见她的钱袋子分文不少,第二天还是会给她装这么多的铜板。这样日积月累,秦英就在梅三娘的默许下有了私房钱。
若别人知道秦英是怎么存下来私房钱的,定然会羡慕秦英有个好夫人的。
……
转眼便是七月十五,道家的中元节,佛家的盂兰盆节。这佛道两派的叫法虽然不同,然而在这天都是要举行盛大的法事,超度亡魂并让他们早日脱离苦厄。
秦英拿了玄都观的桃子,便意味着同意这天抛弃了自己的西华观,去玄都观为整个道门撑起一方场面。
要知道佛家要将盂兰盆节放在大兴善寺举办,而大兴善寺和玄都观隔着一坊遥遥相对,佛道两派相争的意思不用说就已经是很明显了。
大兴善寺和玄都观分别就是佛道两派的头脸。
不过这样一来,就有个尴尬的问题。
赚钱有道的都人每月逢初一十五,便自发地在佛寺或者道观之外摆起摊子,形成热闹的庙会。今天他们将会聚集在大兴善寺所在的靖善坊,和玄都观所在的崇业坊中间摆摊,不出预料,这两坊间的道路是人满为患的。
秦英知道今天游人众多,便在上完朝后,叫车夫赶紧驱车去崇业坊。
但上朝所花的时日毕竟久了一些,车驾被堵在了两坊远的地方,秦英索性跳下车,准备步行进玄都观。
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间,秦英感觉自己就如同水中的一只浮萍漂泊无定。人们向哪里走她就被挤到哪里。因为身高所限,她的视线也越不过人们的头顶,去看前方到底是南还是北。
直到如七拉住秦英的袖子,并且告诉她这是崇业坊旁的靖善坊,这时秦英耳根都烧红了。
——好巧不巧地遇到了自己的竞争对手,关键是这个竞争对手完全没将自己当回事,眼眸里还是和以前似的透着认真和傻气。
“靖善坊我就来过一次,不知道怎么出去。”秦英深吸一口气才道出自己的窘境。
如七垂下头思索了一会儿,默默地走在了秦英前面给她引路,将她送到崇业坊门口。
“谢谢了。”秦英对他合手施礼之后,看着他今天穿着秋香色僧衣一角,不知怎么觉得很是难为情。
“快去吧。”如七对她微笑着道,也合手施了一礼转身走开,那抹秋黄很快融进人群。
秦英刚要往坊内走,就看到了太常寺和鸿胪寺的官员,身后还有一众守卫,俱在整理乱七八糟的摊位,企图还庙会一条坦途。而她之所以认出来,是因为他们都穿着统一好认的制服。
她低头望见了自己那鲜艳扎眼的官服,想了想还是走上前去和他们打声招呼。虽然她不认识太常寺和鸿胪寺底下的人,不过谁知道人脉以后用不用得上呢?混个脸熟总归没坏处。
最后秦英卡在辰一刻的当口进了玄都观的角门。此时玄都观为了准备法事,是不对外人开放的,像秦英这样的“内人”就要从偏僻的门走了。
她先在三清殿露了面,玄都观主看到秦英的一身官服大皱其眉,问她有没有提前准备好道袍,看秦英摇头后,就让应门小童将他平常穿的灰色葛布外袍借给秦英。
她今天早上出门想着带了,但是刚才下车的时候,眼眸略过了那小几上摆着的一团包袱。这种丢三拉四的事当然不足为人道也,秦英乖顺地跟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小童,进了他的通厢等他翻找衣袍。
穿上了意外合适的道袍,秦英将自己的发也重新束了一次。
出了后院去三清殿打一个转儿,她深受打击。因为站在殿里的都是衣冠昳丽身姿挺拔的道人,她混在里面就像是平白跌了人家的面子。
不过等玄都观主为这几个将要共同主持法事的道人互相介绍,秦英终于捡起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