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回
第二天秦英和自己没请假前一样,卯时就起榻了。虽然她被大怒不已的礼部尚书从祠部郎中贬为了副官员外郎,但也不意味着早上可以不去参朝。
祠部郎中是从五品上,员外郎是从五品下。这官职名称和品阶上下有所区别,可还都是在五品间晃悠。秦英对职官的升降表示很淡定。上辈子她就经历过两三次小小的浮沉,最后她什么都没做,就看一切风平浪静了。这辈子想来也不需要太操心,做好她分内的事就好了。
当时祭祀几十万亡魂后,陛下加封她了这个官职,本来是想给她个鸡肋啃啃,谁知道她确确实实地戴着高帽掌了那部分的权。陛下一出言就是不可挽回的,礼部原来的那些人就算对秦英有意见,也只能是在背后提提,当着她的面大气都不敢出。
然而她请假去终南山访道,一走就是月余,员外郎顶替她完成了郎中的事情,她这个空降而来的人,也是时候拍拍腚让个位子了。
梅三娘为秦英束发时,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唤了她几声才得到回应,便娇嗔着问道:“你在想什么?”
“在想朝中事。”秦英望着镜里的自己随口道。
她也不在意秦英说的那么漫不经心,轻轻点头应声道:“昨晚我在自己的厢房里发现了几张帛书,上面记着好多字,应该是你换衣袍时无意拉下的,好生带着再别丢了。”用一根银簪子固定了梁冠和发髻,梅三娘从袖子里拿出帛书交给秦英。
秦英捏着尚存她余温的帛书微笑了一下:“多谢。”言罢起身走出厢房,迎着橙红色的晨光往前院去了。
梅三娘站在厢房门口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脑海里忽然掠过了昨夜灯火晦暗时一瞥而见的那道两寸多长的伤。她失去了浑身力气,跪坐在廊外,泪已是蓄满了眼眶。
秦英没有回头也就不知梅三娘哭了。到宅门叫车夫把车驾牵出来,她熟练地扶着车缘踏上横木,低头进了车厢,在短短的途中眯着眼养神。等会她要迎接久违的朝会,还要面对久违的同僚。
不知同僚知道她因为旷工久了而被贬官,会现出什么样的表情?大概是想笑又要强忍着的样子吧。
车驾没一会儿就进了横街,秦英从车厢中钻出来,姿态从容地走了几十步才站定于宫门之前。她腰间没有佩戴鱼符,宫门守卫月余不曾见秦英也记不住脸。这下她也就无法被放进宫来。昨天礼部尚书收了她的鱼符就是在故意整她。
她看出了大人的心思,却没有开口点破,只是恭敬地交给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她知道自己不受礼部上上下下的欢迎,可她偏要在礼部做他们的眼中钉。
礼部和之前她在的任何一个官署乃是云泥之别,她如今不握紧机会,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她要在礼部混出个名堂。让过去那些轻视自己的大人们未来都哑口无言。
“秦大人今天忘带了鱼袋子?”侯君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她懒得回头假惺惺地对他做礼,等他的步子跟上了自己的位子,才转眸回了一句:“秦某在等人而已。”
侯君集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茬儿,此时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早朝可是快要开了,秦大人要等的人还没来吗?不如和某一起走。”他往那些守卫面前一站,便比腰间的鱼符还管用。京城的守卫乃是由侯君集一手训练的,他们都认识最高长官的脸。
秦英淡淡地嗯了一声,昂首阔步地跟在侯君集的后面进去了。
虽然是狐假虎威,守卫却也不敢拦她。毕竟他们都看到侯君集主动攀谈上秦英了。侯君集可是正三品的兵部尚书,会和无名小卒说话吗?只是这样一想,他们望着秦英五尺身量的目光就多了些敬畏。
此时的两仪殿廊下已经零零散散地站了一些人。
秦英早就离开了侯君集的“庇佑”,走到了礼部尚书的右边,向着衣食父母般的尚书大人施了一礼,才进同僚的圈子里站着。礼部尚书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将目光转到了旁处,好像对秦英仍有气没撒出来。
同僚们见尚书大人这种态度,隐约觉得秦英这祠部郎中的位子是做到头了。礼部官员并不多,却刚好是个肥缺。职官相比其他官署很闲。主掌祭祀医卜僧冠图籍科考邦交礼宴,听起来神秘其实没有多少实事要做,每次都要和底下各个官署联手。
而且礼部职官的任免并不需要惊动陛下,尚书大人就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几个礼部的各部长官副官寒暄的话声没断,目光相对了一瞬间,在心里就有了副计较。
侯君集信步走到了自己的手下身边,往远处聚着的礼部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有些天生敏感的长官副官觉得如芒在背,肩膀抖了抖还是无法克制住战栗。
只有秦英毫无畏惧地顺着他的目光瞪了回去。
过去她还是九品侍医的时候,和他差了整整六品,就敢在大庭广众下出言顶撞他;如今她已经是五品官员了,和他仅仅差两品,她怎么会因他的一道目光便心生害怕?
何况秦英从没在私底下做过害他的事,反倒是他阴了自己不少次。都说坏事做多了便会事事不顺,她要看看侯君集能不能受这份报应!
开朝的钟声敲响了,礼部尚书转头见到秦英脸上那坚定若铁的神色,一时有些诧异。
文武两班朝臣按着顺序进殿。
秦英站在自己昔日的副官身后,心想自己今天跪坐的时候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