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回 话音落地便是覆水难收了。李承乾当时悲愤交加口不择言,完全无法预知日后的自己,会为此付出沉重代价。 长孙皇后默默地看着下定决心的长子,心中悬着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她摆驾回到太极殿,与李世民就着今夜贵女们的乞巧斗艺,仔细交谈了一番,算是初步地定下太子妃的有力候选,然而订亲却不着急。 因为李承乾的腿疾痊愈时日尚浅,苏家嫡女还未及笄。让他们俩先接触一阵儿,再周到地走遍三书六礼也不迟。 帝后的计划毫无纰漏,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变数总是会在人最不愿见的时候发生。 …… 此刻秦英对于一切毫不知情。她每天依旧认真照顾裴寂,喂药按摩服侍擦身几乎全包,感动地裴寂老泪纵横,握着秦英的手长叹道,就算是自家女儿,或许也做不到如此程度。 秦英礼貌地笑了笑,心中则想,裴大人怎么能把自己比做娘子,难道她这道童打扮是被看穿了吗? 其实裴寂没有对她的性别产生疑惑。这样比喻只是为了衬托秦英的做事态度。 一旬相处下来,秦英和裴寂相识甚熟,彼此过往也都了解。裴寂的腿脚摆脱了酸麻无力,逐渐能够受人搀扶下地走动。 傍晚用过了晚饭,秦英坐在院子里沐浴着最后的日光,一边抱着瓦罐研磨药材,一边看裴寂略有佝偻的身影绕着墙踱步,独属于医者的满足涌上心头。 在西华观时,她已经施救过很多患者了。然而她担着内外要务,难免看顾不到所有人,义坊去留任意,往往等患者走了她也记不住那些人的面孔,只记得他们过去的病症。 而裴寂可谓是她回到长安这段时间中,接触最多的患者了,医患之情便格外深一些。 就在秦英神思寥落时,裴寂已经弯身坐在了她面前,他看着渐渐转暗的天色,半晌回眸朝秦英道:“你这样久不回长安,礼部和道观都不打紧吗?” 秦英把瓦罐里的药沫倒出来,换了另一种药草进来,笑道:“我本来就算是礼部多余的人手,至于道观也有专人帮忙,我归迟并没什么问题。” 他黯然地垂下眼道:“我拖累你滞留长安郊外,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我腿脚虽然不好,但是尚能坚持行路。明天起早我们便离开这里吧。” 她皱了眉头思索一会儿道:“也可。”距离师兄李淳风给陛下呈书已经有数月了,裴寂得到回京的诏书大概也有三个月,至今也没有抵达长安,大概是路上遇到了不少的阻碍,他没有明说但秦英能感觉出来,还是有人不想让他顺利面圣的。 秦英理解裴寂的情绪。他挥别妻子儿女,散尽了家中仆从,离开都城流放异地,经过了两年时间终于等到了陛下的大赦,如今呆在都城郊外一旬多,每当抬头仿佛就能看到长安的巍巍城墙,思念之情恐怕已是无法遏制了。 于是晚上秦英就嘱咐两个道人,把包袱收拾整齐,该还的起居用物也都趁着东家没睡前交出去,明天一早他们就要行路了。 裴寂的身体将养了这些天还是有些虚弱,秦英将他当做父亲般,处处无微不至地亲自奉顾,两个道人看观主降下身份去做他们都不情愿做的事,不禁有些汗颜。 几十里的路程他们走了四天,才抵达长安城门。裴寂双手颤抖着去掏怀中的照身帖,低头的瞬间,流下一滴浑浊的泪。 秦英见状心中感慨,不知他等会儿进宫后见到簪花娘子,会是多么悲喜交集。 进城后秦英就让两个道人回到西华观了,自己则陪着裴寂处理杂事。 裴寂低头看着自己的褴褛衣袍,面上露出窘迫之色。 她看出来了端倪,便道进宫前还是先行到家洗却一身风尘吧。而话一出口她就知道失言了。因为秦英好像没听簪花娘子提到“裴府”何在,可能两年前裴大人就把宅子变卖了。于是她便邀他去自己位于兴道里的宅子暂歇。 裴寂感激不胜,喁喁着道秦英如此待自己一个落魄朝臣,当真是让他无以为报了。 朱雀街上行人如织,有不少都受过秦英的照拂,看她搀扶着老者往前慢行,都停下来拱手对秦英做礼,称西华观观主是数一数二的仁厚。 过去秦英出门便是乘车,受不到这样的围观与厚赞,此时秦英都挂不住淡定神色了,慌忙垂眸掩盖一闪而过的惊乱,倒看上去更加谦虚了。 他们被都人围观了一路,直到朱雀大街的尽头。好容易拐进了兴道里,秦英才松下了口气。 裴寂看着秦英笑道:“西华观观主的名号并不虚传,竟如此受人尊崇爱戴。” 秦英苦着脸,心道这样下去她以后要怎么去东市西市。下午对人开放的二市,人潮本来就拥挤,她若前往少不得是一阵滔天喧闹。 他们交言着走到了秦英的宅子门口。她扣响铜质兽首门环,应门童子开门,见来者是家主,恭敬施礼退了两步。 刚进前院秦英就给小厮递话,让他去找寻干净得体的成年男子衣袍来。 坐在后院做针线的梅三娘听前院颇为凌乱的足声,便大抵知秦英回来了,快步行出院门去迎她,却看秦英身边立着位貌若古稀的老者。梅三娘对秦英伸出的手刚想收回,却被秦英一把握住了。 “……大人。”梅三娘的手被秦英硬牵着,此时收回来便是削了秦英的颜面,就只好婉转唤了一句,企图让她在外人前收敛些。 秦英却当做自己看不出她的心思,手指一刻也不松开,做出了情深模样,给梅三娘介绍了裴寂。 梅三娘过去做官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