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回
堇色说完一通自述,卷起了弥勒画像对旁边的秦英道:“你有什么好哭的,适可而止就行了。”
秦英没有应声,抽抽噎噎地打了个嗝。
“你这样,真要让我怀疑你不是个男子汉了。”堇色很快收起了刚才无比狼狈的哭相,开始揶揄秦英。
“本,本来就不是。”秦英擦了擦自己流到颊边的泪,瞪了堇色一眼。
“难道陌香所说的皆是真的?”其实在陌香得知秦英的真实性别后,就已经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钟露阁内的其他艺妓,堇色晓得秦英是个美娇娘,但她想要听秦英自己承认。
秦英在桌案上拽了一张还没有写《金刚经》的素帛,用它擦了擦微微湿润的袖子,才正色应道:“是啊。”
“你怎么能在翰林院担任官职?就不怕被人发现吗?”堇色诧怪地望着秦英道。她没想到秦英她的胆子如此大,能在天子的眼下女扮男装。
秦英也渐渐地收住了眼泪,她的情绪起伏一般而言是很短暂的:“所以要在他们发现之前离开,就像我在你们发现之前离开钟露阁一样。”
“既然你如今在翰林院做待诏,就是说不日还要回宫,是吗?”堇色的眼里含了希冀,问着秦英道。看秦英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堇色满意地把袖子挽起来,匆匆在一张素帛上写了几个字,折做三段递给秦英,“帮我捎给了缘师可好?”
只见秦英一边将信揣进荷包,一边低声抱怨道:“我可不想做你们的媒人。媒人做得多了,以后是会嫁不出去的。”
“秦英你这样聪慧的娘子哪里愁嫁不出去?”堇色哈哈笑道,放佛刚才从未难过,她抬起脸看了看轩窗外的天色,发觉有些日头开始倾斜到远处的屋脊上,便热切地拉住秦英的手道,“你现在和过去身份不一样了,作为贵人,你不能平白留宿平康坊,但是等会儿吃一顿晚饭是无妨的吧。”
秦英摇了摇头,轻轻地挣开了堇色微凉的手:“今天鸨母被我气得不轻,想必不会允许我再逗留的。替我向各位艺妓致歉。哦对,洗心斋的掌柜让我带他向你问好。”
堇色端详了秦英身上价格不菲的罩纱青衫,最后无奈地叹道:“那你下次有空时也要记得过来,钟露阁的艺妓们都很记挂你。”
秦英笑着点头。她何尝不挂记钟露阁这些真性情的娘子们。如今她在皇宫之中接触到的,大部分都是郎君,敞开心扉说私房话的对象,只有簪花娘子一个人。
她走出钟露阁的时候,已经是快要到酉时了。
赶车小厮靠坐在车驾一旁,眼睛似眯非眯,头歪地厉害。一看就是睡着了。
秦英推了推他的肩膀,将他从梦中唤醒后,说了句“驾车去兴道里”就上车去了。
小厮醒过来,懵懵懂懂地眨了眨大眼睛,愣了半晌才喃喃着问道:“兴道里是您的住处?”
“萧仆射的宅院坐落于此。”秦英坐在帘子后面,眼眸透过纱帐望向前面的人影。
小厮的心里瞬间升起对秦英的佩服,他不知道仆射的官职有多么大;然他知道,秦英身为名不见经传的小小侍医,能和萧大人谈得上交情,就绝不是个平凡角色。
秦英下了车驾以后,回头招呼赶车的小厮也过来。他甚是疑惑,先前秦英都是把自己晾外头,现在怎么忽然转了性子。
看见小厮面上的一派惊讶神色,秦英这样解释道:“我在长安城内并无宅子,于是今晚要借宿在这里,你跟着我沾光了。”
赶车小厮不肯相信,秦英能和萧仆射的关系这样好。
秦英没有再答话,抬手敲了两下宅门。
应门的小童不认识秦英,但秦英手里拿着长孙皇后给予的梨木牌子,见到了如假包换的刻字牌符,应门小童笑脸相对,对内通传一声后,就躬身让秦英和身后的小厮一道进来了。
“阿琯,你猜来的人是谁。”萧皇后看到应门小童拿着的黄花梨符,点了点头,之后她用手捶了捶酸痛的腰背,对身边的梅三娘道。
梅三娘跪坐在一旁,为她缓缓地打着扇子,此时听了萧皇后的话,连忙笑道:“梅琯并不善于猜谜。”
萧皇后对梅三娘诚实谦虚的回答很满意,她扶着自己有些僵直的腰道:“我也不清楚。来者没有报上自己的名帖,仅持了长孙皇后的牌符。大概是皇宫里的哪位信使吧。”
等到秦英跟随僮仆进厅,萧皇后和梅三娘吓了一跳。
“在下秦英,见过萧皇后。”她跪下施了正礼道,得了萧皇后的请,才坐在了桌案的一角。
梅三娘见到秦英又惊又喜,不过碍于萧皇后这个宅主在厅里,她的话只好暂时腋下,到了秦英下厅的时候,再寻了机会畅谈一番。
萧皇后让梅三娘为秦英奉茶,后抬起眼眸问道:“你不是在宫里得了正经的差事,今儿怎么过来了。”
秦英笑着从梅三娘的手里接过茶杯,心中感叹道:过去都是我奉茶给她,如今的角色换了个位子,还真有些不适应啊。
“今天是秦某沐休出宫的日子,于是就过来了。最近宫里事情多,长孙皇后身为后宫主母走不开,便让秦某代她看望您。刚才某去了趟东市,为萧皇后您捎了些东西,以此感谢您收留梅琯。秦某在宫中食禄区区两个月,银钱微薄,还请您多见谅。”
秦英说着,招呼厅外的小厮把几个长盒送进来。
“东市洗心斋的笔墨砚台都是精品。你还真是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