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今日是节后开衙的第二天,积压的公事昨日大多处理了,不过巳时过半,案上的公文就处理完了。因正月里百姓都讲究个忌讳,没有生死大事是不会上公堂放告的。故此今日甚是清闲。

沈康沈师爷放下手中的笔,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口中早上吃的糖蒜的余香轻滑地在舌头上打了个转,他惬意地咂巴咂巴嘴,意犹未尽地打个嗝。却不想旁边的人嗅到的都是一股隔夜马桶的馊水味。

旁边的几个书办俱都暗暗掩鼻,痛苦地忍受这股冲鼻的怪味。正在这时,一个门子进来对沈师爷禀报说,前日上堂的那个孙老爷携子投帖请见老爷,并给衙门上下都备了年礼,是否让人抬进来?

沈康暗暗点头,老爷说这家人是识趣的,果真不错。点头让人把礼盒抬进来。

送给衙门众人的,都是些年下的吃用之物,都比别家的丰厚些,因他家比别家豪富些,众人倒并不出意外。只那个孙府的管家持了礼单赔笑着递给沈康:“师爷节下辛苦了!我家老爷与少爷去给知府大人请安去了。我家少爷说,前天在堂上,多亏师爷回护,感激不尽,原是要亲自来谢谢师爷的,只是知府大人听得我家少爷来了,让人急传他进去了,少爷特此吩咐小人务必将些谢礼交给师爷。待他拜见过大人后再来谢过师爷。这些东西中别的值不得什么,只是这捆大葱却是少爷找遍扬州三州九县才得的,倒是费了些手脚,还请师爷笑纳。”

沈康一听“大葱”,眼睛就是一亮。原来他是山东人,自来嗜食葱蒜之物,只是来到扬州,淮扬菜食讲究的是清淡、鲜美、原汁原味,自然对大葱、大蒜这些辛辣呛鼻之物不感冒。沈师爷的这一爱好让周围的同僚都有些受不了,他自己也是很是郁闷。这时听得寒栎给他送了一捆大葱,当真是搔到了他的痒处,不由得眉花眼笑起来,连带隐隐地对寒栎这个小孩子颇有些引为知己之感。

天下春色本三分,两分无赖在扬州。说的就是扬州的春色之盛。

三月的扬州,莺飞草长、春花似锦。不说瘦西湖,只是运河的两岸上,也是柳翠烟浓,桃粉灼灼。更不时有游春的女眷传来的莺声燕语;引得一些fēng_liú的仕子们如绕树的蜂蝶一般在周围打转。时不时的就能看到一些罗帕半遮,顾盼含情的场面。

寒栎正趴在船舱的窗户上看得有趣。顾海珠与孙张仰自然都是万事由着他的,故此都随着他四处撒欢儿,并不拘束他。

只不过刘嬷嬷却觑见立在海老夫人身后的海家仆妇的脸上露出一丝转瞬即过的鄙夷来。就忍不过,拉着寒栎的手将他从窗户上揭了下来,劝道:“好哥儿,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坐一会儿!仔细着窗口的风大吹着了头痛!”

海老夫人听到了连忙招手唤寒栎过去,搂在怀里给他捂着:“我的心肝儿,你嬷嬷说得对,那河上风大,吹着了你可怎么好!还是过来些儿,跟着你姐姐编花儿玩去罢。”

原来当日孙张仰使了二管家先去了金陵,打听海府的情况。原来海家现在的当家人乃是海老夫人的大哥海腾蛟。海家依然是人丁兴旺,富贵盈门。老夫人闻讯后热泪盈眶,就要让人收拾东西去金陵。还是众人苦劝住了。后来还是亲笔写了封书信给海老爷子,二管家轻车熟路,又赶到金陵,将书信送到后就在客栈里住下等着回信。

这海府可就因了这封书信整个儿震动起来。老爷子接到信没看两行眼泪就下来了,看完后更是热泪长流,一叠声地吩咐去请各位分府出去的老太爷过来,又让人火速将孙府的管家传进来细问。

原来自从海家三小姐四十年前走失之后,海家险些将金陵周围的地皮都掀起来,连禁卫军都出动了,却一直找不到三小姐的踪影。直直找了好几年才罢手。后来也有人说是海三小姐来认亲的,却都是些西贝的,再过一二十年,连冒充的也俱都没有了,海家的上上下下也才死了心。

这时蓦然见到了三小姐,不,是三姑老几个都忍不住唏嘘起来。当听到老夫人的经历时,海家的一群老少爷们恨不得当时就杀到扬州去,活活剥了黎璋的人皮点灯才好;又听到海氏有个才貌双全的外孙女,更是激动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恰好有大运河,到扬州最是便利不过,海老爷子立时就吩咐派了两艘最舒适的楼船,由海六老爷亲自押船,大包小包装了无数的东西给孙家众人,让立刻把孙家全家都接来。

海六老爷疾如风火般地赶到扬州,待见到海老夫人免不了两人又是抱头痛哭一场。又与孙家一家人厮见过后,就心急火燎地催促孙家人阖家上京。

这位海六太爷海腾彪,原是与家主海腾蛟、海氏都是同母嫡出的亲兄妹,自是感情非同一般。当年就是他带着海氏偷出府去游玩才见得了黎璋。海氏走失后他险些被父母活活打死。此时见面,依然是痛悔不已。待见到外甥女儿黎海珠和外甥孙女孙沾衣,又是大喜过望,一时间鼻涕眼泪尚还顾不得擦去,又哈哈大笑起来,一个老头儿了,还如个孩子一般又哭又笑,倒让其他人都哭笑不得。

在海六太爷的催促下,孙家众人只得草草打点了些表礼(海家虽不将这些看在眼里,但是礼数还是要讲的),就登上了海家的楼船,直径往金陵而去。

一路上海六太爷唯恐船行得不稳,海氏和沾衣身子吃不消,都是压着性子吩咐船夫缓缓而行,也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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