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谢府的时候,二夫人撂过话,韩嬷嬷为几个人的教习嬷嬷,不光服侍谢姜,更要监管三个丫头;这人一路上连脸都没有板过,现在竟然发这么大的火。
北斗看了眼玉京,两个人将菊花藏在身后,蔫蔫走了下来,小心道:“嬷嬷?”
韩嬷嬤淡淡道:“还不服侍娘子回去”
谢姜吩咐两个丫头:“找两个漂亮瓶子将花插上,给姨母和阿至姐姐送去,快去…”扭过脸来笑嘻嘻道:“嬷嬷,反正回去也没有什么事做,咱俩慢慢走”
玉京北斗捧着花一溜烟儿出了后宛。
韩嬤嬷淡然道:“娘子想对老奴说什么?说罢”
天色渐暗,谢姜伸手搀了韩嬷嬷,细声细气解释:“我不担心,是因为担心没有用处。嬷嬷想想看…就算没有贴子,那一天去王府拜寿,姨母会撇下我么?既然横竖都要去,那里又不是龙潭虎穴,有什么好怕的”
先不说有没有这张贴子,端看崔氏如此疼爱谢姜,去贺寿的时候,绝不会只带王馥去。韩嬷嬷叹了口气:“先前只想着让你多见见世面,捏捏性子?如今老奴?倒不知道这是对是错了”
世间事,本来就是祸福难料,几个人到舞阳避难,竟然会碰到九公子这个煞星。
此时已是日坠西山的光景,成群的鸟鹊叽叽喳喳盘旋在林子上头,园子里再没有其他人。
韩嬷嬷长长叹了口气,握住谢姜的小手,郑重道:“书册子娘子仔细看看,不清楚的地方找老奴问,再有?”顿了片刻,涩声叮嘱“锦绣公子身份贵重,将来这人必定与哪国王女贵胄联姻…娘子不能同他走的近了”
这话不消他人说,谢姜对于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大家子弟素来没有半点好印象;这帮子人,整天除了溜狗斗鸡寻美人儿,再就是争权夺利耍阴谋,就算有传出才名的,恐怕也是因为承了家世的余荫。
何况,谢姜才十来岁。
两个人边说边走,出了后宛,刚踏上去紫藤院的石子路,便听到转角处一个妇人道:“大娘子?听奴婢一句,夫人要是知道你为了锦绣帖闹腾谢娘子,说不得会发怒”
“别拉我?”王馥压了嗓音道“我就是想问问,对她掏心掏肺,凭什么瞒着不说她认得锦綉公子”
半人高的宽叶兰围着七八株腿粗的榕花树,将这边的石子路遮的严严实实,加上天色昏暗,两个人显然没有发现这边儿有人。
谢姜与韩嬤嬷不约而同停下脚儿。
妇人叹了口气:“大娘子没有看出来么?夫人对谢娘子那是百依百顺,生怕她受一点委屈。上次因为她要小厨房,蓝瓶说坏了规矩,就遭夫人一顿训斥”话到这里,又叹了口气“大娘子还是忍忍罢?”
话里话外一付崔氏偏心谢姜的意思,王馥果然上了火,尖声道:“那是我阿娘,她算什么?不过是外甥女…”顿了顿,低下嗓音“阿姜还小,锦绣公子绝对不会看上她。嬷嬷…不如你去问问曹嬷嬷,锦绣公子怎么会下帖给阿姜”
十三四岁的少女恋慕英俊潇洒的世家子弟,这也是常事,只是青春少艾的心思,透给搬弄事非的长舌妇人?谢姜转头看了韩嬷嬷,食指向树隙间一指,小小声道:“看看是谁?”
韩嬷嬷揺头,抬手拉了谢姜悄悄转身向后退,直等进了后宛,才松手道:“不用看,是蓝瓶的舅母,原来在姨夫人身边儿当差”
既然是原来,现在当然没有服侍崔氏,夜色渐渐浓了下来,回紫藤院只有一条路,两个人只好在后宛多磨蹭一会儿。谢姜细声问:“听这个妇人说话?不是个省事儿的罢,姨母不用她,也好”
“岂止不省事?”韩嬷嬷脸上露出丝讥诮,低声道“两年前姨夫人去新郚探二夫人,这人趁王家主酒醉,偷偷安排篮瓶进了正院…”说到这里,讥诮之色更重“王家主将蓝瓶踢出来,非要当做盗贼处置”
内里有好多事,对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韩嬷嬷没法说,这人原想趁崔氏远行,将蓝瓶送到王伉榻上,等生米煮成熟饭也能混个姬妾做,谁知道平日里fēng_liú倜傥的王伉,最厌恶这种背主求荣的奴婢……
结果可想而知,这妇人被赶出府去,蓝瓶挂了个姬人的名头,仍在崔氏身边服侍。
谢姜捂住小嘴,吃吃笑了起来“哎呀,这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么?想要爬高,也不看仔细梯子要不要她搭”
这话说得…韩嬷嬷“扑哧”笑出声来,片刻肃下脸问:“娘子听出来没有,大娘子她?”
“知道”谢姜细声答了话“嬷嬷不要当真,小时候懂得什么?青春少艾的思慕来的快去的也快,等长大了,就知道喜欢的和过日子的…是两回事”
这话说的比看透世情的老人家还多几分老道,韩嬷嬷呆怔半晌,左右看了一圈,谢姜又悠悠开口:“至于那个锦绣公子,管他打什么主意,本娘子准备以不变应万变”
语气悠悠闲闲,仿佛七八分漫不经心,又二三分笃定,韩嬷嬷彻底歇了菜。
夜色渐浓,估摸着路上不会再有什么人,谢姜同韩嬷嬷回了紫藤院。北斗玉京寒塘,早打发了看门的妇人睡觉,三个人一溜坐在门后,脚步声一响,玉京便开了门,低声道“哎呦?可回来了,快进来”
谢姜暗暗好笑,细声道“一个个贼眉鼠眼的,在院子里做坏事么?”
“娘子又说笑”北斗挽着谢姜进屋,后头寒塘玉京两个一左一右扶着韩嬷嬷,门一关上,北斗道:“奴婢去正院给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