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均枼在奉天殿察觉腹痛,朱佑樘知她早已足月,恐怕她这是要临盆了,是以慌慌张张将她抱回坤宁宫去,坤宁宫与奉天殿离得偏远,这一路耽搁,张均枼的羊水竟险些流尽。
想来张均枼从不曾生过孩子,便也不知这羊水若是流尽,腹中的孩儿即便生下来,怕是也活不得长久。
南絮素来眼疾手快,早在奉天殿之时,她见朱佑樘将张均枼抱走,她便急急忙忙出宫去太医院请了稳婆来。
当时奉天殿文武百官均在,如今张均枼临盆,此事至关重要,这满朝文武既然有人祈盼着,自然也有人不当回事,更甚者,也有人在心底巴望着张均枼难产,血崩,最好一尸两命。
这皇后临盆一事,朝中百官若不知道,便也无需做什么,可此回他们偏偏都知道,何况如今又身在奉天殿,势必要在此静候坤宁宫那边儿的消息,以彰显忠君之心。
说起来,其实也没有人非要留他们在此,只是有那么些人担心张均枼与小皇嗣的安危,便顺势留在这里等候消息,再有那么些人见他们不走,便也留在这里等着,这一来二去,群臣便都不走了。
可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如今已过去约莫四五个时辰,坤宁宫那头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群臣自然焦急,因这会儿已过申时(下午五点),那些个不愿等的人便也有了理由不再等下去,奉天殿的人愈发稀少,却总归还有几个人等着。
马文升到底是急性子,他自然是担心张均枼与小皇嗣的安危,可如今等得久了,他这心里头便也着急,至这会儿竟是急得团团转,礼部侍郎高禄亦是心急,踱步在殿中硬生生的与他撞了个正着。
想这高禄可是张均枼的嫡亲姑父,他背后虽有张均枼的势力。却从不以此横行官场,依旧如同以往那般谦恭有序,对刘健、马文升这等前辈亦颇是敬重。
他这一不留神撞着马文升,自然心存歉疚。连忙赔礼,讪笑道:“诶哟,下官这是给急糊涂了。”
马文升倒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他亦知这是自己的过失,便道:“诶!我也急呀!”
忽有一小官嘟嘟囔囔道:“这么久还没生出来。怕不是难产吧。”
这小官出言如此,惹得众人怒斥,高禄谦恭,嘴上并未言语,刘健与李东阳警告他莫要胡言,其余人有的出声责备,有的人指指点点。可马文升哪里还忍得住不动手,上去便卯足劲推了他一把,直叫他步步后退,正巧的是朱祐杬站在他身后。他遭了马文升这一推,竟险些没站稳,毫不留神便倚在朱祐杬身上,好在这朱祐杬是习武之人,他稳住了身子,他便也没跌倒。
马文升指着他,骂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瞎说什么鬼话,你要是不愿等,趁早走人。呆在这儿一个劲儿的瞎凑合什么,谁还不让你走了?”
那小官揉着心口,马文升见他似乎没事,心里头颇是不甘。冲上去正要动手,旁人见势当即将他拉住,一面劝他算了,一面又叫那小官赶紧走。
想那小官亦是要脸的人,他挨了马文升的打,心中虽不甘。什么,直起身瞅着马文升,气鼓鼓的走出去,口中亦嘟囔道:“走就走,谁还怕你不成!”
马文升更是来气,举起手便要将手中那象牙笏砸过去,幸好吏部尚书王恕眼疾手快抢过来,直道:“你这老糊涂,这朝笏要是给你砸坏喽,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刘健与李东阳见势慢慢松开手,马文升得以挣脱,拢了拢官服,拿过象牙笏侧目睨见那小官步伐迅速,仍骂道:“这个小兔崽子,今儿要是再叫我撞见他,我定要打他个半死!”
话音方落,张邑龄自外头疾步进殿,听闻马文升如此言语,他自然免不了惊诧,高禄见他进来,急忙迎过去,问道:“怎么样,可打听到消息了?”
众人闻言亦是纷纷围拢过来,均盼着张邑龄说些好话,哪知张邑龄却是摇了摇头,道:“我方才在坤宁宫外头等了片刻。”
张邑龄说罢见高禄垂头丧气,连忙安慰,道:“不过姑父你放心,枼儿这是第二胎了,理应不会出什么滑子。”
高禄闻言轻轻点头,他也知张邑龄这是叫他放心,可他这心里头,总有一丝不详的预感,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今日朱见潚带兵逼宫谋反的缘故,还是来源于张均枼。
再看坤宁宫这头,远远只听闻张均枼一声声撕心裂肺的痛吟,又见朱佑樘与张延龄来来回回踱步在殿中,紧紧拧着眉心看来极是焦虑。
周太皇太后与王太后一同坐着,她见朱佑樘与张延龄如此焦心,她心里头便也跟着担惊受怕,她同为女人,同样生过孩子,这生孩子素来是九死一生之事,她自然极是清楚,而今张均枼此胎已生了四五个时辰,至今没有动静,恐怕有难产的征兆。
王太后在一旁,侧目瞧见周太皇太后拄着龙头拐杖的手不时紧紧攥着,又见她眉心微微凝着,便知她心中紧张,她便也佯装心急,沉沉叹息,随口道:“这已是第二胎,照理说第二胎应当好生些的,怎么这都四五个时辰了还没生出来。”
周太皇太后听闻第二胎之言,心中顿时不悦,斥道:“你又没生过孩子,瞎说个什么劲儿!”
说来张均枼这还是头一胎,王太后并不知此事,是以此言并非故意,不过是随口一说,偏偏这就是周太皇太后忌讳的,她没来由遭了周太皇太后的奚落,心里头自然又是委屈又是记恨。
她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