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的中国城内,用正体楷书写就的“费城华乡”的巨大牌坊下,摩肩接踵的人群川流不息,位于这座自成体系的的城中之城中心地带的地铁入口更是挤满了人,丁为和白文楷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如两条沙丁鱼般在钢筋水泥的罐头盒子里顺着人潮的缝隙钻来钻去。
费城的市区面积约为367平方公里,只比北京城八区的总和略小一点,市区内共有3条主要的地铁线路:蓝线从69街自西向东再折向东北,穿过整个市区直抵法兰克福换乘中心,因此又被称为“市场-法兰克福线(d-line)”,红线“港务局交通公司高速线(patco-speedline)”则由东南毗邻的新泽西州始发,从地下穿过德拉瓦河后转身向西,最终在核桃-皂荚站汇入南北纵贯费城市区的“宽街线(boad-line)”,这也是费城最为主要的一条地铁线路,更多人习惯叫它“橙线”。
丁为熟练地在自动售票机前买好了两张票,和白文楷一道走进位于地下的候车区。
“att站……需要多久?”白文楷捂着鼻子,抬头望着悬挂在已经皲裂得不成样子的天花板下方的地铁线路图,费城的地铁线路早在上个世纪的20年代就开始建设,不少站点都已经破败不堪,空气中飘散的霉味搔得鼻孔又刺又痒,让他很是不适应。
丁为早就习惯了这种味道,自然反应不会如此强烈:“大概四十多分钟吧。”
“还好,大概可以提前半小时。”白文楷抬起手腕看了看表,5点12分。
丁为撇了撇嘴没有说话,比赛是晚上7点30分准时开始,加上赛前大约一个小时的入场仪式和准备时间,只要能在6点30分前顺利到达就不算晚,但白文楷却坚持要在5点钟之前出门。虽然丁为再三解释说晚一会儿也没关系,但最终还是没有拗过眼前的这个白面书生。
“总会有些事情超出你的预料,因此还是提前一些的好。”白文楷淡淡道,之前他已经把这句话重复了三遍。
“但愿你不是乌鸦嘴。”丁为苦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看来以后必须习惯这种节奏了。
“车来了。”白文楷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缓缓停下的列车。
“嗨。”丁为挠头,这种人倒是挺值得佩服,但……实在是说不上话啊。
两个人挤在人群当中上了车,狭窄的车厢里站满了人,好在并没有到下不去脚的程度,人头的缝隙间还可以看到车厢外面通道中昏暗的顶灯,照在已经锈迹斑斑的铁质护栏上,显现出一种别样的美。
“这里的气味让人不太舒服,但还是蛮有沧桑感的。”白文楷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过于冷淡,主动挑起话头。
“呵……看习惯了。”丁为摇摇头,他只觉得这栏杆实在太破,怎么不找人刷一刷,难道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家就差这点油漆么。
“费城这里有很多独立战争时留下的东西,独立宫、自由钟、艺术博物馆、市政厅……这些你都去过么?”几秒钟的沉默过后,白文楷又忍不住问道。
丁为再次摇头。
“有机会还是要去看一看,作为76人队的球员你要了解这个城市,起码先把76人队队名的意思先搞清楚再说。”白文楷道。
我可不习惯跟一个大老爷们东游西逛……,丁为翻了翻白眼,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有点过于露骨了,忙补充道:“我会去看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并不是说你说得不对,总之,额,你懂的。”
白文楷笑而不语。
丁为抹一把头上的冷汗,和这种人说一分钟话比打一节比赛还累啊。
随着列车从加速状态下渐渐平稳起来,身边的不少人都掏出了手机,这一点倒是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一样的。丁为四处瞄瞄,见没人抬头,便将运动卫衣的帽子拉了下来,露出冒着热气的头顶,这种情况下他倒是不太担心被人认出来了。
“额,你不热么?”他捅捅仍是把脖子缩在衣领当中的白文楷。
“哦,还没习惯。”费城冬天的平均温度比奥克兰起码要低上10度,也难怪白文楷会打扮成这样,他可不像丁为一样害怕被人认出来。
“哦。”丁为理了理头上的乱发,偏着头看了看窗外,列车行驶的高速让隧道两旁的老旧照明灯如电影快放一样地掠过,在车窗上画出一条长长的黄色光带,以前他并不注意这些东西,现在看看,倒是挺有意思的。
他也许说的对,丁为想。
费城的地铁分为快车和慢车两种,在白文楷的坚持下丁为最终还是买了快车的票,除了已经经过的两个换乘站必须停靠以外,再停车就是丁为要到的att站,出站之后步行10分钟就可以到达富国银行中心球馆。
“才六点多一点,下车以后要不要找个地方喝杯茶?”丁为轻声问道。
“有时间再说吧。”白文楷不出意料地拒绝了丁为的这个提议,他的时间观念可是很强的,强迫症的强。
“嗯哼。”丁为悻悻地耸了耸肩。
正当两人即将又一次陷入尴尬的冷场之际,车厢的中部却突然传来一声夹杂着急促喘息声的痛苦低吟,声音并不是很大,像是捂在被子当中发出来的,然而很多人都已经听到了。
“有个孕妇……好像是要临产。”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道。
临近的众人很快组成了一道背对孕妇的人墙,将孕妇的座位围在当中,几位好心的大婶正蹲下身子轻声地向孕妇询问着什么,气氛虽然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