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无言,少年缓缓抬起头,眸子看向已然远去的马车,久久未曾移开视线。
……
“你怎的那么慢?”红苕马车内忍不住问道。
秦妤笑了笑,摇摇头:“没什么,被裙子绊了一下。”
左右自己嘴巴吃的腻味,那肉盒子也不是一定要吃的,不若给了他们。
打了个哈欠,秦妤歪歪头,软软靠在马车背,眯着眼休息去了。
……
“规矩,知府最重要的便是规矩,小姐老爷夫人吃饭要说用膳,粗鲁不可,自我称呼定然不能离了奴婢二字。”
末了,教养婆子严厉道:“嘴巴都给我严严实实的闭上,即使听了什么不该听的,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也都要装作不知晓,不明白,更不要外传!”
“清楚了吗?”
一众黑压压的脑袋纷纷垂下,点头恭敬:“是。”
“知府的惩罚手段你们还未见识过,也但愿你们永远不要见识才好。”教养婆子厉色威胁。
知府不知要比人牙子的院子大了多少,即使在临冬的季节,翠绿随处可见,鸟声络绎不绝,木丛树林子都是有人打理,竹园树园的秋山层峦相叠,那样平稳,那样舒服,在那山中的一方隙地,只几块石头、几丛竹,就够人流连一番。
回首望去,山顶住秋阁的一角飞檐、而山腰只一步即可跨过的玉石天桥,与院子、池水,相互勾连。当真美景如画。
经过几日的调教,秦妤、金枝、红苕最初做了不少苦差事。
下人房比人牙子那里略微好上一些,唯一能叫人说的上开心的,那便大约是每日的饭食都有白面馒头吃。
童老夫人的儿子并不多,因此妯娌之间倒还不算复杂,其中一个是童知府,一个便是年纪二十多岁,住在大哥府邸,却碌碌无为的小儿子了。
唯一值得细说的是,那便是知府的现任主母是个继室。
与秦妤所知晓的前世差别算不得大,童知府原配妻子在生下嫡长女童瑶之后便早早离去,妻子原配马氏家世不高,县令之女,嫁与童知府时,童知府还是一介仕子。
童知府娶了马氏不久,靠着岳家的帮衬逐渐高升,但是一个知县能给予的助力,可想而知。
马氏死后不到一年,童知府便娶了杨氏女为妻,杨氏算得上书香门第,家父在京中身居四品,种种缘由,杨氏错过了最好芳华,回过神儿来已是老姑娘一枚。
“老夫人今儿要见你们,给我小心注意自个言行举止!”教养婆子厉声呵斥。
秦妤随着一众丫头移去后院,路途经过花园、正堂,走了许久,方才到了一略显老旧的院子。
被婆子领进院子去,方才看见院内景色如春,花草齐全,溪流潺潺,那老旧的屋子虽然显得有些腐朽,但却极为精致,花纹雕饰,当真是用了万分心思。
秦妤走在所有人最后段,低低垂着脑袋,一边不时的抬起脑袋,小心翼翼看了看前头领头的婆子。
四周看看,秦妤垂下眼眸,片刻,迅速伸出双手,一只伸进荷包里,拿出枝末尖锐的玉簪对准下方,一只手快速提起自己脚后跟裙摆那处,“刺啦——”浅浅一声。
转眼,只瞧秦妤脚后跟,裙摆那处,不大不小,细细长长,正好有个破洞。
秦妤快速朝四周看看,无人回头瞧看。
迅速将一条割下的细布塞连同玉簪一齐塞进了荷包内。
默默做完这一切,秦妤垂首,又快速的提起步子跟上前面人流步伐。
……
还未入内,便听见笑声阵阵。
秦妤只听声音,便觉烂熟于心——童知府前妻所出嫡长女,童瑶、继室所出嫡女、童芮。
微微咬了咬嘴唇,秦妤心中瞬间五味杂陈,开始翻滚沸腾,犹如火烧。
笑语声戛然截止,不远处缓缓传来浅浅的说话声。
半晌,童老夫人苍老的声音响起:“阿瑶、阿芮,瞧瞧,这里头可是有中意的?”
“祖母当真允了我先选?”一派天真的笑语充满堂内。
秦妤闻言,眉头紧皱,心中却隐隐发冷:此人还是那般能说会道,演技不是一般好。面对她最讨厌,甚至可以说恨不得掐死的嫡长姐童瑶,年纪仅仅只有十岁,童芮表面却不曾显露一丝一毫。
少女杏眸大眼,皮肤娇嫩,樱桃小嘴,笑声更如银铃一般。
秦妤听着这笑声,手掌却忍不住越发的握紧,青白一片。
“阿妤,大夫人待我不薄,我送你去她身边可好?”少女懵懂笑容,艳艳笑语。
谁知进一步便是万丈深渊,一切都是商议好的,侯府大夫人怎么会没有一丝谋虑就将她要走?那少女就用那微笑和假面骗了一干人,包括身为贴身丫鬟的她。
短暂的对话,童芮天真活泼的性子逗得堂内一阵欢声笑语,秦妤低低垂着脑袋,一下不抬,内心却紧巴巴的蜷缩成一团,仿若一只大手在蹂躏自己的心口。
内心开始忐忑不安,童芮此刻不曾开口,是在选人。
秦妤衣袖下的手指紧紧的蜷缩成一团,捏的青白。
回忆里,少女那明艳的脸庞,自己视线模糊的泪水,所有的信任都化作浓浓恨意。
若不是当初童芮将她送给侯府大夫人,她如何会惨死!如何会失了性命!如何会流了孩子!如何会死不瞑目!
童芮明媚少女的小脸,灵动的眼眸顺着堂内一群低低垂着脑袋的丫头扫视一圈,灵巧跳下椅座,快步在堂内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