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在此刻倒戈而向圣人,这些禁军军将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然则唯一可虑的就是他们所行,已然是最为君主所恨之篡逆大罪之事,就算再投过去,也无可恕之道!
可自家这里虽然人多势众,但是号令不行,约束全无,从装备到编伍,全都提不上,在杨凌所领的甲骑面前,实在是不大提得起抗衡的勇气,这些禁军军将,人心完全纷乱成一团,急切的互相商议着却谁都没有个主意,不时有人仓惶的张望左右,仿佛在做立刻逃命的准备!
耿南仲和宇文虚中,是这么多人中的主心骨,最后大家都望过来,而赵桓也是一副求救的神色看着两人,耿南仲脸上神色不动,仿佛仍然镇定自若,可内心里面早就是空白一片,僵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也实在是动不得了,这位一向挂着刚严的面孔,以将来宰辅为意中事,以未来江山社稷为己任的耿道学,竟然是怕得比任何人都要厉害!
而宇文虚中却终于镇静下来,深深吸口气,厉声道:“慌乱什么?殿下在此,此杨凌挟持圣人,正是我辈要诛除之奸邪!此时此刻,除了为国除奸之外,还有什么说得?”众人一下就反应过来,岂不正是如此?只要击破眼前甲士,擒下杨凌等人,汴梁局势,还在掌握当中!赵佶最后地位,还不是胜者所写,可谁却能来击破这杨凌所领之甲士?文臣望向武将,而武将面面相觑,谁也不愿意出这个头,先不说他们还能不能指挥动麾下那些军汉,就是军汉们愿意奉将主号令行事,凭着手下这些从事各行各业都有,就是没有操持本来武人行当的军汉们,哪怕万人,又何能当这些甲士列阵之一击?
只要对面发起冲击,眼前现在还聚集一处的数万禁军军汉,只怕马上就要卷堂大散!宇文虚中也知道,此时此刻,杨凌麾下这些甲士才是关键,而他也不相信,杨凌对赵佶,有什么忠诚效死之心!
他厉声吩咐左右:“护某而出,某要与杨凌阵前对谈!”太子那边各色人等纷乱成一团,无数军汉不知所措,火光在无数人头顶卷动,将背后巍峨皇城映照出来,大宋皇城之下,从来未曾经历过如此的场景,也从来有如此多的人聚集,却近似鸦雀无声,只是看着勒马独立而前的一个年轻统帅。
杨凌静静的打量了眼前场景一阵,终于开口:“我奉圣人诏来平今夜乱事,如何?还想抗拒不成?没人说话,我就当是了,冲杀进来你们这些军汉赶紧各自逃命罢,带领你们生乱的那些乱臣贼子,我就全部留下了,你们尽管抵抗试试。”语音淡淡的,甚而有点漫不经心的意味,杨凌随意点点头,就准备勒马转身。
这个时侯,就听见乱军军阵深处传来一声呼喊:“杨大人且慢!”杨凌闻言停住很有些不耐烦的转过头来,看到他那明显有些不耐烦的动作神态,站在第一排和杨凌及他麾下甲士相对的禁军军汉,个个从心底胆寒,这个杨大人,当真是等不及将领头作乱之人杀光了事!
大家都是穷军汉,富贵到不了手也就罢了,何必为这些镇日都骑在自家头上作威作福的贵人将性命搭进去?无数人就开始左顾右盼,看从哪里撒腿溜得就比较快,自家这里虽然人山人海将皇城前如此大的空地都快布满了,可实没有一个人认为,他们会是那些武装到了极处的具装甲骑的对手!
乱军军阵分开一条道路来,就见宇文虚中也单骑而前缓缓穿过人潮,迎向杨凌,当在杨凌面前七八步站定的时侯,宇文虚中先是感慨一声:“大人,你竟然也有白发了,老得好快!”
杨凌一怔,摸了摸自己的两鬓,自己家族,可没有少白头的遗传啊,不过也难怪,人要得到什么没有不付出代价的,更何况自己想要达到的目标,是如此的艰难?现在仍然好生生的活着,已经算是一件幸事了,他也笑笑:“宇文学士,近来少见,一向可好?”
宇文虚中拱手还礼:“不敢当大人动问,学生只是想问大人一句,你到底想要什么?”杨凌皱皱眉:“问这个什么意思?”
宇文虚中在马背上直起身子,提高声音大声开口:“若不是奸臣妖言动之,大人怎么会与这等挟持君父,欲袭杀东宫,篡位自立的奸臣贼子辈共同行事?大人本为国平燕的大功之人,举朝谁不仰之?圣人受奸臣蒙蔽,才至大人仕途困顿,大志难伸,今满朝义士奋起,欲在今夜为国除奸,就是圣人,也深自惭恨,欲内禅东宫拨乱反正,殿下对大人素来看重,岂能不大用之?”
“若大人在朝,当领西府,若大人愿统强兵为国镇戍边地,则河东一路,当由大人自专,如西军故事,一路军政民事,如此边地军情汹汹之际,当权由大人自专,若河北诸路艰危,也可请大人移镇,大人为国出力之日,还长远得很,功成名就之际,当传诸子孙,与国同休,岂能为一干奸贼所蒙蔽,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大人大人,其速醒乎!东宫正在军中,大人若有疑虑,东宫当与大人击掌为誓,天下世人共鉴,大人统强兵在手,正是此刻安定汴梁的中流砥柱,国本安危事,全系于此刻大人一人而已,大人难道还愿为这些乱臣贼子欺哄到底,自损一世英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