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今儿是散考的日子,所以大街小巷都有人推着小车去贡院门口接人,等赵彩凤他们到贡院门口的时候,门口的地方早已经围满了人。
带着车的人都不准往里头去,赵彩凤便从车上下来,只让杨氏和钱木匠在外围等着,自己则一个人想从边上挤进去。
看着前头挤着的那一个个黑乎乎的后脑勺,赵彩凤只伸长了脖子,一时间没有用武之地。只听里头忽然有人大声喊道:“开门了开门了,有人出来了!”
赵彩凤听见这个声音,精神头一下子就足了,只忙不急就踮起脚跟往里头看了几眼,果然看见几个守门的捕快正拽着门上的铜环往外头拉那个大门。
赵彩凤只看了一眼,见里头也是乌压压的一片人头,那些个意气风发的考生在坚持了九天七夜之后,终于解放了!
他们个个瞪着一双充满了红血丝的麻木的双眼,行尸走肉一样的往外头来,赵彩凤顿时想起生化危机里头,大门一打开的时候,从门后面涌出来的那一大群丧尸……
赵彩凤只把挤在第一排的那几个人脸迅速扫了一下,发现宋明轩并不在里头,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可再一想,宋明轩可是聪明人呢,怎么可能会去和这些人挤呢,没准他这会儿正站在队伍的最后头,等着这些人挤出来了,自己再云淡风轻的、慢悠悠的走出来。
那些考生们能熬到这最后一天的,就算是在学问上并不是最出色的,但是在毅力上也是值得表扬的。宋明轩原本是打算一早就交了卷子走的,可是他去取水的时候瞧见刘八顺还在那边埋头答卷。刘八顺年纪小,这几天没睡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顶着一双熊猫眼,看见宋明轩气定神闲的从自己跟前走过去,就更急了。
宋明轩不能跟他说话,只悄悄的给他使了一个眼色,让刘八顺先安定下来。
眼看着交卷子的人越来越多了,刘八顺这会子脑子里也乱得很,只强忍着慌乱点了点头,继续硬着头皮写下去。
宋明轩回到自己的号舍里头,看着自己两边的人都走光了,心里倒是也有些着急了。
这个时候赵彩凤她们该等急了,可是自己要是丢下了刘八顺先出去,终究太不够义气。宋明轩想起一会儿要出去见赵彩凤,便有些紧张,又怕自己这胡子邋遢的样子被赵彩凤笑话,便索性打了水,好好的洗了一把脸,又把头发梳了梳整齐,然后换上了一件看上去最干净一些的衣服,把剩下的东西都整理好了放在书篓子里。
宋明轩做完这些,只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就听见巡考的人在外头喊:“还有没有没交卷的?时辰到了,交卷了交卷了!”
这时候宋明轩才背起了书篓子,拿上卷子往外头来。带来的干粮全吃光了,这书篓子本应该很轻松就背起来的,可谁知道宋明轩背上来的时候,脚底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晃。
宋明轩只急忙深呼了一口气,勉强把书篓子被起来,走到刘八顺的号舍前头,看见刘八顺居然趴在那边不动了。这下可把宋明轩给急的,原本还觉得有些疲软的身子顿时跟打了鸡血一样,只急忙晃了刘八顺两下,见他没有动静,便忙开口喊了巡考的过来:“这边有人晕了过去!”
这时候考棚里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巡考的听见了声音,便往这边来,瞧见刘八顺晕在考题板上,便开口问道:“卷子交了没有?”
宋明轩这时候也着急,只看了一压在刘八顺身子底下的试卷,恳求道:“这位官爷,他的卷子已经答完了,麻烦官爷替他交一下,要是因为这最后一门,还要再等三年,那就可惜了。”考生之间是不可以代交试卷的,宋明轩不敢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只好求助于那个巡考。
那巡考只看了一眼刘八顺身上的衣服,瞧着倒是像有钱人家出来的公子哥,可再看一眼宋明轩的衣服,又觉得不过是个穷秀才,何必帮他这个忙?
宋明轩见那人心思还有游移,只忙不迭开口道:“他是杜太医的小舅子,宝善堂杜家你可知道?那可是京城里头的富户啊!”
那巡考一听,果然眼珠子就亮了起来,顿时脸上堆着笑道:“那感情好,这样吧,你俩的卷子我帮你们交了,你带着他先出去吧,别让家里人等急了。”
宋明轩也没料到宝善堂的名号这么好用,只千恩万谢,扶着刘八顺从号舍里头出来,瞧了一眼他带的那些东西,实在是背不下了,只好把自己的东西也都丢了下来。
宋明轩刚想背起刘八顺出去,忽然就想起了什么,只在书篓子里翻了一阵子,才把赵彩凤做的那支毛笔给翻了出来,放在靴筒里头,这才背起了刘八顺往外头去了。
这时候贡院门口的人群已经散去了一大半了,赵彩凤从早上辰时一直等到了午时,要是宋明轩再不出来,就算赵彩凤熬得住,她裤裆里头夹着的姨妈巾也熬不住了!
赵彩凤只擦了擦脸上的汗珠,看见里头出来一个人,心口就紧一下,如此这般折磨了小半个时辰,她也快没有精神了。
看着那些接考的人扶着自己家未来的举人老爷一个个的从自己的身边经过,赵彩凤伸得脖子都要僵硬了,心里一个劲的埋怨:你个死秀才,平常不好好,闹到现在还不交卷子,这一个时辰你能写出啥玩意儿来?
赵彩凤心里虽然这样骂着,可终究还是不忍心,只稍稍歇了一会儿,又踮起了脚尖,继续往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