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竹林下方的青石之畔,王源伸手拥秦国夫人,低声问道:“夫人,你住在这里当真开心么?”
秦国夫人一愣,旋即微笑道:“开心啊,二郎你想说什么?”
王源道:“夫人莫要骗我了,你们姐妹是不得已隐姓埋名隐居于此。虽然这里景色很美,又很清静,但我知道,其实夫人更愿意过得是以前的日子是么?”
秦国夫人低头想了想道:“二郎,即便如你所言,那又如何呢?我们姐妹是不能露面的。或许我可以露面,但小妹怎么办?她是决不能露面的。再说,住在这里除了有些孤寂之外,倒也还好。只是……只是相思难解,每当想到你时,我便夜不能寐。还有钧儿,他也不能常常来看我。我并非责怪你们,你们自有大事要做,但我担心的事,这种情形一直持续下去,我会崩溃的。”
王源明白秦国夫人的意思,目前自己和柳钧都外出领军平叛,自然无法常常来陪伴秦国夫人。但想想以后,即便平叛之后又当如何?秦国夫人和杨玉环还是要隐居不出,而自己和柳钧也未必便能常常和她们见面,这确实是个难题。
王源伸手摩挲着秦国夫人哀怨的脸庞,沉声道:“夫人,你们暂且忍耐,我定有办法让你们重见天日,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记住我的话,我王源不会让你们姐妹过着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
秦国夫人忙道:“千万莫要为难,我们姐妹一现身,岂非要大生波澜。若陛下和朝臣们知道你庇佑我姐妹,你便将成为众矢之的。陛下和朝臣们都不会饶了你的。”
王源双目远望远处萧索的山野,轻声道:“众矢之的么?那又如何?我王源还怕天下人的指责么?我这几年来,做的哪一件事不是备受指责?然则又当如何?我既已做了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便已经再不去考虑后果如何。凡我要保护之人,谁都别想伤及他们一根毫毛,否则,休怪我王源以命相搏。”
秦国夫人身子一震,仰头看着王源坚毅的面容良久,忽然伸手抱住王源的胳膊,将身子紧紧蜷缩在王源的胸膛之中,闭目不语。
午餐甚是丰盛。即便隐居于此,秦国夫人的生活水准其实也没有降低多少。除了缺少前呼后拥的大批仆役的排场之外,饮食穿着上依旧奢华。虽然处于大唐最困难的时期,但秦国夫人桌上的菜永远是时令最好的菜蔬,肉食也着实不少。这都是秦国夫人吩咐人在成都城中采购而来的,每隔几日,便有专人买了菜蔬和需用之物送出城外,而红豆儿或者绿叶儿便会去城南取了这些拿回来。
后宅小厅中,十几道菜摆的满满当当。秦国夫人自然也拿出了珍藏的西域葡萄酒来款待王源。屋子里生了炭火,放下门前的厚厚帘幕之后点起了手臂粗的红色巨烛,后厅中顿时红通通暖烘烘的,倒确实像是洞房花烛一般。
惊吓逃离的杨玉环也恢复了正常,用餐时也从房中出来,陪坐在桌子旁。秦国夫人殷勤备至,不断的往王源的盘子里夹菜,王源酒一喝光,她便立刻亲自把盏,双目笑意盈盈,一刻也没离开王源的身上。即便在杨玉环面前,秦国夫人也丝毫没有半分的掩饰。
王源一边喝酒,一边将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跟两姐妹说。其实秦国夫人她们的消息也并不闭塞,上一次王源回成都后的房琯之死王源升任相国之事,乃至王源此次孤军救援颜真卿,在叛军腹地纵横突袭,摆脱了叛军七八万大军围剿的消息她们也都有所耳闻。只是道听途说和亲耳听说自是不同。当亲耳听到王源所经历的一切凶险,甚至王源已经尽量说的轻描淡写的情形下,杨家两姐妹还是惊的咂舌不已。
“二郎,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才能的人。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怎敢冒如此之险,怎会如此无畏?难怪你突袭平原城之事轰动天下,以那么少的兵马,做了这么大的事情,当真让人不可思议。”秦国夫人能人见的多了,但面对王源,她却像个满眼冒星星的崇拜者一般,发出由衷之赞。
王源咕咚一口,喝干了杯中血红的葡萄酒笑道:“夫人要知道我的心是怎么长的,很简单,拿把刀来,我剜出来给你瞧瞧便知道了。”
秦国夫人啐道:“谁和你这般说笑?只是你这般涉险,便不想想身边人的感受么?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如何是好?”
王源笑道:“夫人是担心我死了,会变成寡妇么?”
秦国夫人忙瞟了杨玉环一眼,口中啐道:“关我们什么事?你府中那么多妻妾才会当寡妇呢。”
王源哈哈笑道:“既和夫人无干,夫人担心什么呢?”
秦国夫人啐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只是关心你罢了。你便是去上刀山下火海,却也跟我们无干。”
王源笑道:“夫人的关心我是明白的,但我行事却不会去考虑太多。定下了目标便要往目标而进,既要平叛成功,岂能不冒些风险。颜真卿这样的人不去救,南岸的防务不去巡查,还如何收拾人心,平定叛乱?这是大局所需,夫人不会不懂。至于生死之事,其实我并没有考虑太多。世事变幻无常,谁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