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慎矜起身奏道:“刚才殿上都已经商定了,直接派兵押送原籍,再下诏安京城百姓民心便可;偏偏李左相又来变卦,搞的拖而未决。一桩如此小的事情,弄得这么复杂,也不知李左相是怎么想的。”
李适之沉脸道:“杨慎矜,你说的轻巧。刚才我是同意了你们的办法,但后来一想觉得非常的不妥,这才请陛下再次商讨此事。你们的办法看似一了百了,但却太过简单粗暴,完全罔顾百姓的感受。这些百姓从北边逃难而来必是家园均已被毁,丰州一带还在拉锯作战,叫他们回去他们何以安生?”
杨慎矜冷笑道:“倒像是你李左相一人忧国忧民一般,我问你,照你的意思是要收留他们咯?然则此例一开,今后京城岂不成了难民聚集之地了。这几年和契丹突厥边境上的冲突就没停过,一打仗百姓便都往南边涌,这岂能允许?”
李适之道:“我可没说便要收留这些人,这些人固然不能收留,但简单的打发走却也是不成的。总之要想个完全之策才成。若像你所言,驱赶百姓回去,若中途生乱该如何?”
杨慎矜呵呵而笑道:“李左相未免杞人忧天了些,这事儿我都不用劳动南北衙的兵马,单我刑部便可以办了。到你口中怕这怕那倒是显得极难了。”
两人争争吵吵闹得不可开交,玄宗的脸色越发的阴沉,终于忍不住喝道:“你们在朝上当着百官的面也吵,下了朝来到这里又是吵,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也没个结论来,朕听着都烦了。这样吧,朕到阁上去睡上一觉,你们慢慢吵,吵出结果来再禀报朕。朕告诉你们,今日不给朕个办法来,你们便都别回家了,朕管你们的饭。”
众人顿时无语,知道陛下是真的发了怒。今日早朝开始,陛下的心情便不好,翰林学士院无端得咎,被骂的够呛。要知道玄宗对翰林院的学士们可是很尊敬的,这么当面训斥还是头一回。
说实话,孟夫子的诏书拟的也和平日一样的水准,并无差错之处,可惜陛下今日就是要找茬,也只能将学士院的学士们都请个遍来拟诏了。偏偏这个王源又不见踪影,陛下等候的时候更是焦躁的很,口中喃喃怒骂。总之今日诸多不合心意之事弄到一起,陛下已经开始发毛了。
玄宗平日平易近人,但谁都知道陛下要是狠起来那是很让人害怕的。近年来陛下不太上朝,有个贵妃哄着,脾气好了不是一点半点,但今日这情形很可能是内宫出了什么事儿,导致影响到陛下的心境。
李林甫咳嗽一声终于开口道:“李左相,我看咱们还是不要在这件事上掺杂不清了,难民就在城门外,城里流言蜚语不少,不尽快解决此事,陛下也寝食难安。以老夫看,杨慎矜的办法虽然粗暴些,但为了京畿的治安考虑,倒也是个快刀斩乱麻的好办法。不仅如此,还要定个规制,今后再有难民前来,要在京畿周边的州府进行拦阻。一点点难民的事情是小事,但乱了长安便是大事了。”
李适之叹了口气,知道这件事若不妥协,今日很可能惹得陛下发怒,闹出大事来。虽然让李林甫占了上风,但自己确实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
李适之和裴宽对视一眼,两人均知今日需得妥协,正欲开口说话,清晖阁侧门处一名内侍匆匆而入,从侧幕走到高力士身边,在高力士耳边低语了几句。
高力士面色诧异的看了看站在角落的王源,神情颇有些玩味。
“力士,怎么了?派去的人回来了?还算安定么?”玄宗皱眉问道。
高力士凑近玄宗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玄宗脸上也满是惊讶之色,眉头舒展开来,问道:“竟有此事?”
高力士微微点头。玄宗看向王源,招手道:“王源你过来,朕问你话。”
王源本听着几人在这里毫无建树的吵闹很是无聊,听到玄宗叫自己忙打起精神上前行礼。玄宗摆手道:“不用多礼,朕问你,你今日上午告假去办的什么私事?”
王源咂嘴道:“一点私事而已,不值得陛下过问。”
玄宗微笑道:“你是不肯说么?刚才力士派了人去西门打探难民的消息,回禀说有人在西门外摆了大锅煮饭烧肉给难民们吃,这事儿你知道么?”
王源没想到消息这么快便传到了宫里,知道无可隐瞒,只得道:“陛下,这事儿确实是臣所为,臣告假便是去办这件事的。”
众官愕然,万没想到王源今天早上居然跑去救济难民去了,李林甫李适之王鉷杨慎矜等人的第一反应便是:这厮真会找机会,这是给自己刷名誉去了。
“王源,你好大胆子,朝廷对难民之事尚未定论,你跑去赈济是怎么回事?要赈济也是政事堂决定的事儿,你跑去算什么?沽名钓誉么?”李适之沉声喝道。
李林甫也道:“李左相说的很是,王源,你行事前跟谁打了招呼?这等大事你居然擅自行动,眼里还有朝廷么?”
这大概是第一次左右相意见相同,第一次站在同一立场上,因为都觉得王源越俎代庖多管闲事。
王源挠头道:“两位相国,这件事很严重么?”
李适之吹着胡子道:“你以为我们不知道难民在挨饿?之所以没下令救济,便是不想让他们赖在京城不走,你这么一闹,难民们还走么?有饭有肉他们怕是赶都赶不走了,简直混账的很。”
众官纷纷点头道:“确实胡闹,出什么风头,也不看看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