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殇站在不远处,也低垂着眸子,像一尊雕像。他抬起眼,动了动手指,四下寂静中,清脆的爆裂声游走在每个人耳边,众人望去,结界中的冰柱坍塌,内壁挂着的冰霜一点点消退,许多人亮起兵器挡在胸前,警惕的望着年年,生怕她挣脱了束缚从结界中逃脱。
这时,火舌冲天而起,高温将曼妙的冰霜抹去印记,火焰分成几束在结界中缠绕,年年也被那凶猛的火惊醒了,卡在骨头中的冰凌在融化,冰冷彻骨的水包裹着全身的骨,皮肤却承受着高温的焦灼,她美丽的长发已经被点燃了,最后烧成一堆焦炭,额头是密集的汗珠,她洁白的皮肤透着红色,双手也被烫伤。年年再也承受不住,痛的呲牙咧嘴却发不出声音,她的脸微微抽搐,不止是疼痛,那种彻骨的冷和极端的热交替着接管她的身体,让她一时清醒一时迷糊。她的双眼似乎也被热气烫伤了,像蒙了纱般。外面的世界都是模糊的,似乎一瞬间多了好些人,他们站在面前欣赏着她美丽的外表被毁灭,欣赏她痛苦的神情,好像欣赏什么传世的宝贝。
不,她当然不会让这些人得逞,她会一直笑着,因为对着她微笑的那个人一直就在面前啊,不靠近也不会远离,他一直陪着她,用那双温柔的眼睛注视着她,鼓励她坚持住。
从她和无殇对视时她便知道他的决定了。他行事从来如此,不拖沓,奉行最简单的原则,之前他要护着姐姐,即便那些仙人闯进川山,他也守护到底;如今怨灵出现在众人面前,毫无疑问,他必会杀了怨灵。年年不懂世事,不了解萧老、瑿月、云裳还有无殇间的各种关系,猜不透他们做出选择的理由,但她认识的无殇哥哥,从来都是一把利剑啊,传世的名剑都是为了斩杀,无殇哥哥只是要杀掉怨灵,那么怨灵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冲破结界前,天真的年年可能没有想过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但她知道最糟糕的情况便是死,替姐姐死,为护川山死,她知人死后三魂七魄可再入轮回,她虽然是人参,但以有灵识,因此死亡对她来说并不意味着终结,就算她不再记得他们,她也仍然希望他们平安的活着。毕竟姐姐若死了就真的死了,一个本来已经死去的人,只靠一口怨气活在世上,没了魂魄,她又将如何往生呢?
玄生站在靠近结界的地方,心中十分惊讶。他能想到遭受这种酷刑时怨灵的表情,那必然是痛苦和怨毒的,但在年年脸上,只有最初的疼痛,而细看她的眼睛会发现,那双眼睛中是满足和大彻大悟的恬淡。怨灵怎么会流露出这样安详的表情呢?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吧,他朝瑿月看过去,发现后者的眼中也有着微微迷茫。
瑿月此时很奇怪,他觉得自己置身在热浪中,虽然没有结界中的温度高,但也让他感觉到不适,他盯着结界中的身影,觉得心浮气躁,目光开始在众人之间游移,无意间看到了云裳仙子。此刻云裳仙子倚靠在一张榻上,那张高贵精致的脸上浮现着冷笑,眼里满是刻薄。不知为什么,这样瑿月的心中升起满满的厌恶。他振开双袖,飞身而起,横在无殇和年年面前,眼底一片寒霜。
“无殇上仙好法术,但此时当务之急该是如何处死怨灵,而不是让我们在这里看无殇上仙的精彩表演吧。”
无殇的仙法被截断,火焰不再升腾,年年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随即脑袋耷拉下去。
无殇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焦急。他没有收回手,只是冷冷的对瑿月吐出了两个字:“让开。”
瑿月眼中的危险也渐渐浓郁,他戏谑的笑了笑,“上仙真是杀伐果断,敢问上仙是否与这怨灵有私人恩怨,否则以上仙如此秉持仁慈公正的性情,怎会对怨灵处以如此极刑呢?瑿月认为,即便真有私人恩怨,怨灵都已被抓,便应当引天火天雷处置,不应当任由上仙如此泄愤。”
“瑿月,”云裳仙子轻喝一声,她从榻上缓缓起身,优雅的开口,“上仙如此做必然有上仙的道理,我等既然选择相信上仙的为人和他的修为,便应当相信唯有他能够将怨灵摧毁不是么?”她又转向无殇,“况且怨灵本是怨念汇聚,象征万象之恶,必定坏事做尽,上仙当然是想借此小惩以戒,必然不会心慈手软的对么?”她得意的扬了扬眉,娉娉袅袅的走了回去,悠闲的晃着茶杯。
年年这时候有些转醒,瑿月还欲再说什么,无殇的长眉皱了皱眉,中指一弹,一道气流随即划出,直接将瑿月顶着推了出去,刚好到他方才站着的位置。
无殇也不看他,右手掌心一阵,砂砾、风暴、火焰、冰箭、长枪在同一时刻出现,冲向结界,五行的每种元素都在结界中找到最完美的位置,切割着年年的躯体,渐渐的,众人的视线中已经看不到年年的存在,只留下一个模糊的人影。
谙音他们焦急的趴在结界外,捶打着坚硬的结界,一次又一次想要冲破结界。从口形上看他们大声的喊着“师父”和“年年”,但结界内的二人,一个充耳不闻,一个根本听不到。
无殇仰头望天,沉默着。他的手中此时已经没有武器,但他知道这还没有结束,空气中传来的花香越来越稀薄,这意味着年年的身体已经大幅度受损,失血过多,无殇这时候回过神来。
他大踏步向前走去,每一步都极致优雅